失恋太长(6)
向初本能地想要拒绝,可他转念一想,跨年的这一晚,许怀星会在做什么。
和公司同事团建?和朋友畅快喝酒?和情人温存?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和寂寞沾边。
那么,为什么他要一个人留在那间遍布回忆的屋子里,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冷清孤单地迎接新的一年。
凭什么?
向初第一次参与了聚餐,甚至在聚餐结束后,加入了去KTV续场的一行人。
踏进昏暗包厢的第一秒,向初就产生了退缩的心理。
以前,许怀星从不会鼓励他去参加任何社交活动,推荐向初在研究所工作,也是因为竞争压力小,环境相对单纯,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许怀星抱着他说:“小初和我在一起,只负责幸福快乐就够了,至于小初不喜欢的事情,一件都不需要做。”
向初认真相信了这么多年,以为许怀星是他的舒适圈,是他永远不会倒塌的象牙塔,他只负责幸福快乐,只负责一心一意爱许怀星,永远不需要勉强自己迈出去一步。
可是当他发现自己错的一塌糊涂时,已经被永久驱逐出了曾经赖以生存的象牙塔塔尖,他的懦弱暴露在天光之下,根本无所遁形。
向初拿了一杯酒,默默坐在了角落里的位置,自觉扮演热闹人群的背景板。
起初,大家还有些拘谨,没有人点歌,谢时君便决定做带头的人,点了今晚的第一首歌。
“献丑了。”
谢时君握着话筒,站在中间,唱了一首《夜夜夜夜》。
向初窝在角落,旁观着唱歌的人、叫好的人,在他看来都是故作姿态的人,诚如,谢时君明明唱的很好,却偏要说献丑,圆滑世故的叫人反感。
在向初眼里,这个世界仅有的光芒都聚集他的小王子身上,可现在,他的小王子跌下了神坛,于是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巨大的黑匣子,他对里面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如果非要有情绪,那也只会是反感和厌恶。
谢时君唱完后,大家也都不再拘束,趁着这一年行至尾声,忘掉烦闷的工作,尽兴地玩,三个话筒始终没有闲置过。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向初,他本来就不合群,久而久之,周围的同事也都习惯了无视这位古怪阴郁的工作狂。
向初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和许怀星在一起时,他几乎没有碰过酒,对自己的酒量毫无概念,包厢里的空调温度偏高,醉意悄然泛上来,向初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意识模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唱了五月天的《如烟》。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家乡,那座沿海的三线小城。
八月明媚的日光中,21路公交车在沿海公路上行驶,沿途的红瓦屋檐下晾晒着各色海鲜,空气中混杂着小麦发酵的清甜味道。
他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T恤,赤着脚在沙滩上奔跑,裤脚被漫上来的海浪打湿,他偏头看向和他十指交握的人,笑的那样开怀。
直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他从十七岁的艳阳天拉扯回闷热的暖气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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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初,醒醒。”
向初睁开眼,看到谢时君放大的脸,直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整个大号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见他醒了,谢时君温和地笑笑,“大家都走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时君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非常出色,是很典型的老好人,周到细心,习惯照顾每个人的感受,又具有领导型人格,有他在的场合,气氛会被引导的很好,他会尽量让每个人舒适。
但向初好像并不愿意走入他营造出的舒适中,即便他什么也没说,谢时君还是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抗拒。
事实上,谢时君来到研究所的第一天,就大致记住了所有的人,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能力,他几乎能记住每个上过他课的学生。
项目的推进和他预想的一样顺利,和研究组的相处也很轻松愉快。
只有向初例外。
向初交上来的报告几乎无可挑剔,他擅长用数据说话,绝不会多一个字的描述,报告从头到尾都透着冷冰冰的完美。
但是和向初说话时,他的反应,他无意识的小动作,却是在成年人身上很难看到的模样。
那是一种带着天真的防备,像是头一次接触这个陌生世界的雏鸟,带着满满的戒心,试探着挥动稚嫩的翅膀。
即便如此,依旧掩不住眼底澄澈的天真,还有被过度保护后,又不得不独自飞行的胆怯。
今天的聚餐也是这样,谢时君原本是打算要照顾向初的,甚至犹豫着要邀请他合唱,但向初似乎比平日里更难以靠近,完全游离在热闹之外,一个人喝着酒,散发着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