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警察]暴雪欲来(69)
姜怿恒心急,想喊廉州蹲下,又见那人死命盯着什么,心无旁骛。他顺着廉州的枪口看去,那人对准的,是准备上车离开的吕志广。
视线再偏一点,远处是打算逃走的吕志广,近处是瞪向廉州的劫匪,姜怿恒的心凉了一半。
有千万种想法冲进脑海。姜怿恒是那种行动前理清思路,看懂厉害关系再出手的人,也是那种做事前预想结果,并且尽心竭力取得成功的人。这一刻他想,如果廉州开枪,以他的枪法,即便距离较远,吕志广也可能会一枪毙命。离廉州很近的匪徒同样会开枪,这么近距离的射击,廉州说不定也会死。
吕志广死了,姜怿恒最重要的使命,他身为内鬼执行的这次任务就会失败。廉州死了,姜怿恒表面上执行的任务,特警队押送犯人的行动又会多一个人牺牲。
当然最可怕的是,这两种情况同时发生。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姜怿恒定睛再看,他清楚地看到吕志广轻蔑一笑,瞪着廉州的匪徒把枪口朝向了他,姜怿恒害怕的两种情况正要同时发生。
姜怿恒没有半分迟疑,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廉州跑了过去。冲出去的那刻,他脑子里思考着三件事。
第一,他不能让吕志广受伤。第二,他不希望廉州受伤。
生命中所有关键的时刻都短小得可怜。廉州瞄准逃走的吕志广不过瞬间的事情,姜怿恒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他是瞬间的事情,举枪的匪徒扣下扳机是瞬间的事情。
假如这是部电影,导演一定会用慢镜表现奔跑的姜怿恒,他脸上挣扎又扭曲,焦急又狼狈;
假如这是部电影,导演一定会用特写镜头来呈现廉州,他眉间镇定也愤怒,惶恐也自信;
假若这是部电影,导演还会用特效来展示匪徒射出的那枚子弹,那子弹刺裂了空气,呼啸着向主人指定的地点飞去。
当姜怿恒用尽全力去推廉州,子弹最后一秒划破了姜怿恒的防爆服,扎进地上。廉州因冲撞的惯性向后仰倒,背部靠上大桥护栏,重心急速下降。他手中的枪没来得及去射吕志广,他身下是大江大河,他顾着性命扔了手|枪,两手胡乱抓住姜怿恒,一把将他拽下大桥。
廉州一直不擅长游泳,迅速涌来的海水灌入鼻腔、口腔、胸腔,彻底淹没了他。
游泳不好的人讨厌玩水,对江河湖波没什么兴趣,出于保护自己不会接近这些地方。
游泳不好的人还对水格外敏感。廉州洗头时从不用喷头从上往下浇,都是用盆打水洗。当他闭着眼睛,大波水流来袭而自己无能为力时,他会异常焦躁,水流从上到下浇灭整个脑袋的感觉让他恐慌。
所以当廉州急速下坠沉入水中,他的无能为力和惊悸难安可想而知。
你沉在一个无法反抗的环境中,你手上抓不住任何能依赖的东西。那些水都是虚无的,它们软弱无形,明明没有有形的东西束缚住你,你却陷入其中,不得逃脱。
廉州满嘴都是海水,并且他不能睁眼。他越挣扎,嘴里的水越多,水顺着气管流入胸腔,原本呼吸的空间不是变得湿润,而是变得疯狂。
他再也呼不到一点空气,他的身子在无所依凭中越沉越深。这是一片暗黑的、无力的空间,不能喊、不能叫、不能自救,他脑袋里的唯一想法是,我会不会死。
死亡这个念头像一团漂浮不定的火焰,烧得廉州恐惧万分。他不得要领地拼命挣扎,然而蹬踹两腿、挥舞双臂这些动作,都被巨大的浮力阻挠,他全身的力气,加上心中抵抗的念头,都被水流化解于无形。
廉州的激越慢慢变淡了,他的意识开始混浊,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还在尽力挣扎,尽力向上游,但那些只是他的意识。他的身体变沉,紧闭的眼睛出现幽幽微光,他觉得那是地府里的小鬼,为他点的灯。
什么吕志广什么孕妇什么特警队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想活。
幽光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廉州沉入水底时,因为巨大的轰鸣,耳朵听不到一点声音。渐渐的,他耳朵被一种声响环绕,那声响比任何立体音响都逼真,那是黑暗和死亡的声音。
幽静的海底像黑暗的窟窿,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把廉州缠得越来越紧。廉州凭着最后一点生的愿望保持清醒,突然他发现眼前的幽光有了别的颜色,与此同时,他耳边也有了另一种声音。
他忽然想到格林童话里小美人鱼的故事。视觉的消减增加了他想象的能力,染上白色的幽光像轻轻的泡沫,耳边的声音似水浪被推开,廉州有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