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29)
傅云帆手足无措。
突然,一阵微弱的手电光从校道出现,开始慢慢接近湖边的方向。
“巡查的老师来了。”傅云帆望着手电光的方向,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易洲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似乎累得不想做出任何反应。
傅云帆看着易洲,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手电光,他突然好像下定决心一样,一把拉起易洲的手,沿着环湖的路向教学楼方向跑去。
易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傅云帆拖着跑了起来。他看着他们俩拉在一起的手,感受着傅云帆手心传来炙热的温度,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瞬间脑袋空空。
傅云帆拉着易洲的手,摸黑上了楼,回到了教室里。整栋教学楼漆黑且安静,傅云帆和易洲站在教室的门口,两人急速的呼吸声瞬间充满了整个教室。
他们喘了好一会,才终于平复了下来。这时,他们才发现两人的手还拉在一起。易洲轻轻地松开了手,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傅云帆站在原地,默默地把手**裤兜里。
两人沉默了一会,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傅云帆迅速反应过来,他向易洲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前。
傅云帆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讲台上蹲了下来。他往讲桌下一指,易洲马上会意,弯**,钻进了讲桌底下。傅云帆朝教室门外看了一眼,也赶紧钻了进去。
讲桌底下的地方本来就不怎么大,傅云帆和易洲两个身高过一米八的大男生同时躲在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但此时他们顾不得那么多了,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耳边。傅云帆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易洲不要发出声音。
脚步声逐渐远离,很快,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四周又开始重新回归到深夜的寂静。
大概是眼睛开始适应了这个亮度,傅云帆和易洲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此时他们正面对面地抱膝坐在讲桌底下,四目相对。
易洲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脸,傅云帆这才回过神来,把视线从易洲的脸上收起。他把头伸出讲桌,朝门外看了看,说:“巡查的老师已经走远了,可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不要出去比较好。”
“嗯。”易洲也没有想要出去的意思,他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闭上眼,仰起头靠在了讲桌边上。
傅云帆见此,也靠了上去,两人由面对面变成肩并肩地坐着。
“你还好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傅云帆侧过脸看着易洲闭着的双眼,关切地问。
“嗯。”易洲的眼睛依然闭着,嘴唇微动,说:“她自杀了,幸好抢救过来了。”
自杀一词似乎超出了傅云帆的心理准备范围,他明显一惊,问:“谁?”
“我爸的妻子。”易洲说到。
“你爸的妻子?”傅云帆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我爸的妻子不是我妈,我是我爸在外面生的。”易洲平静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起伏。
傅云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狗血的剧情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看着易洲平静的侧脸,心里一紧。
但更狗血的事情还在后头,易洲语调平和地继续说到:“我妈八年前自杀死了,我爸就把我接到现在的家里。因为我的出现,箐姨,也就是我爸的妻子,她患上了抑郁症,情绪一直不太好。所以我自小就被我爸安排在寄宿学校。我也知道箐姨不喜欢见到我,所以就算学校放假,我也会尽量不在她面前出现。可是即使这样,她的病好像还是越来越严重,我在家的时候经常会听到她打砸东西的声音。”
傅云帆的心越揪越紧。
“今天,我爸给我打了电话,说箐姨割腕自杀了。幸好伤口不深,发现得也早,抢救过来了。但是她醒过来之后却说想要见我,于是我就去了医院。”易洲停了下来,喉咙动了几下,又继续说到:“她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她跟我说,我是无辜的,一切都不是我的错,让我不要内疚。”
“对啊,又不是你的错。”一直沉默着的傅云帆小心翼翼地说,语调放得很轻,好像是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让易洲更不开心。
“算了吧。”易洲苦笑了一下,:“如果她是真的不想让我内疚,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去医院呢?我跟她甚少见面,只要他们愿意,根本可以把这件事直接隐瞒下来。她却偏偏要把我叫过去,当着我爸和她儿子的面说这些,到底是想说给谁听呢。”
这一大段的信息一涌而入,傅云帆感觉自己一向号称高智商的脑子完全无法消化。傅云帆的家庭根正苗红,除了他妈妈思想有些前卫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非常正统的。即使他个人不拘小节,还隔三差五地惹起事端,但总的来说他始终还只是一个没出校园的中学生。打架斗殴有之,但攻心计谋还没有见识过,更何况这等复杂的豪门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