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都看不见轮廓的时候，我什么也不能说。”朔摇摇头，淡然平视前方，“如果是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

从后视镜里看到男人静水一般沉寂的眼瞳，华楠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说的。朔的目标很明确，可是，前途却混沌不清。

“你弟弟恢复得怎么样了？”

华楠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刚刚才适应车内沉默得空气。

“还需要多久可以出院？”男人心平气和地补充提问。华楠这才回过神。他没料到朔居然会主动关心华杨的状况。

“还在服药和康复训练。现在恢复得不错，‘吗哪’的用药已经开始减量了，医生说，大概再有最多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基本恢复到健康人的运动水平。”

男人没有答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视线默不作声地转向窗外。

“……家里没有番茄了，待会儿从俱乐部出来，去趟超市。”

“哎？”

华楠无力地瞥了瞥他。静默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华楠实在适应不了这种跳跃式的谈话。

“今晚就吃上次那个番茄炒饭吧。”

“还要我做吗？”华楠瞪大双眼，冲口反问，话说出口才觉得多此一举。果不其然，前王子一听这话，金棕色的修眉微微起皱，但并没有反唇相讥，只是清凉凉地丢给他一句：

“你可以带一份给你弟弟。”

彼时，Nayuta刚开门不久，没有客人。华楠把车停在后院的车库里，和朔一道走进俱乐部。事先接到朔电话的Black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迎接他们。

像在希利安家一样，三人在Black的办公室里闭门谈话。朔把见到希利安的详情告诉了Black。

“这太好了，就算他不愿意跟阿斯塔尔扯上关系，毕竟也是皇室的一员，有这样一个盟友，对你而言是相当有利的。至少，他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他嘴上说着太好了，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也许是错觉，华楠感到，说话间隙，Black冷淡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他的眼中有种难以形容的压力，每次四目相对，华楠都克制着不躲避他的眼神。

他问起拜昆的伤势，Black答复连夜送到了皇家疗养院治疗，有一个手下陪在他身边，眼下据说已没有大碍。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中依旧没有半分暖意。华楠也只好不再多问，打算晚些时候一道去探望华杨和拜昆。

话说到最后，Black沉吟地望着起身准备离去的二人，忽然轻笑了一声。

“命运真是讽刺啊。你不这么认为吗，洛先生？”

华楠一怔，回过头。

“您的意思是……”

“两个月前，就在这个房间里，你说，这家伙纠缠着你，希望他放你一条生路；两个月后，你却成了他的跟班，追随着他……”他说着，笑容越来越淡，口气也变得像是自言自语。

“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他的话如同一支角度刁钻的箭，不偏不倚戳进华楠心间的空当，以至于令华楠忘了纠正他言语中的不妥。心脏被灼伤般的疼痛令他猛然间呼吸困难。

“喂，走了。”男人低沉的呼唤似在他颈后敲了一记。回过神来，华楠什么也没说，只朝向Black浅施一礼，跟在状似早已不耐烦的男人身后离开。

回程的途中，华楠一直紧抿着唇，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凸出。

“停车。”

华楠没有反应。

“洛华楠，停车。”被陡然抬高的声音震了一惊，华楠猛踩下刹车，侧过脸来，眼里有一丝微凉的恨意。

“干什么？”

“不是说了么？”男人神色平板地朝车窗外扬了扬手，“去超市买番茄。”

“……”

第67章

华楠闷闷地把车停在路边。朔单手打开车门下车，动作不怎么灵便。他快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也许是笃定有人会跟在身后。想到这里，华楠更觉得气郁。

超市里的番茄艳红的色泽鲜亮诱人。它们和几个土豆一起被装在纸袋里，由华楠抱着。那人依旧心安理得地在前面走，悠闲得让人生恨。忍不住刚要咬牙切齿，忽然，马路斜对面的两个身影牵引了华楠的目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手里牵着个面黄肌瘦的女孩。小女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华楠这边。

华楠不禁朝他们迈出脚步。来到近前，他才明白，女孩看的原来是他怀里的番茄。他下意识地伸手从纸袋里取出一个，朝孩子递过去。“要吃吗？”

番茄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接过去，但却不是小女孩，而是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的男孩。华楠只觉眼前一花，番茄便如一颗通红的榴弹朝自己的脸掷过来，他本能地一歪头躲闪过去，番茄越过他，直直飞向身后的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