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chains(2)
没有人登船检查,只有两个码头工模样的人打着手电绕船走了一遭便离开了。出了港口,蛇头用生硬蹩脚的英语解释,这是个私人海港,而他跟这里的管理者有点私交,因而“生意”比较频繁。
“你们走东,到边民区,当心巡逻。”蛇头伸手草草向东一指,便夹着装满钞票的皮包离开了。
偷渡客们三三两两循着蛇头指的方向走去,遇到有灯光的地方都要绕道。洛华楠刻意和那些人拉开距离,背着华杨,隐匿在集装箱的黑影中蹒跚。察觉弟弟的身体有点下滑,华楠招呼他。
“华杨,别睡,当心摔下去。到地方找到旅馆住下,就可以好好睡了。”
华杨惺忪地紧了紧圈住哥哥的手臂,咕哝地问道,“哥,咱们去哪儿啊?”
“刚才那人说了,去边民区。”
“我没听明白还不行么?”华杨噘嘴佯嗔,“你就欺负我英语没你好。”
华楠被他逗笑了,“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明白。”
“你一个警/察,英语那么好干嘛?”
“学好英国话,走遍天下都不怕不是?再说,我现在充其量算前警/察了。”
“哥……”
“好啦,打住,就为我辞职的事你算算你都哭了多少回了?我这到底是个弟弟还是妹妹啊?”
“哥!”
挨了扁着嘴不高兴的小弟几捶,华楠又笑,他明白弟弟只是看出了他的疲惫,想跟他开玩笑让他精神振作一些。他安慰华杨,“再坚持坚持,应该就快到了。”
向前又走了约摸一两公里,周边的凄凉荒芜中逐渐出现一团团不规整的黑影,那是些破旧狭小的房屋,不比废墟结实完整多少。
这个在笼罩在不祥的暗影下的寂静街区,大概就是蛇头口中的“边民区”。
第2章
整条街上没有一丝灯光,唯有金沙般的点点繁星映出扭曲的院墙和斑驳的门扇。
洛华楠寻了一栋稍宽敞的房屋,门楣上刻着“lotus(莲)”,门锁上挂着“closed”的牌子,看样子是店铺。他把弟弟放在台阶上,站在门前,微一犹豫,抬手拍了拍门。
无人应门。华楠凑近墙根,听见里面有细细的响动。他又敲了几下门。
又是一阵静默,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我们打烊了。”
她说的是英语,音调却莫名地让洛华楠感到亲切。他心里一动,用中文恳切地请求。
“抱歉,我和我弟弟刚到这里,没有落脚的地方,请您让我们住一晚吧。”
没有回答,片刻响起开锁声,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女人拿着电筒出现在门口,光线黯淡,但洛华楠还是看得清她的黑眼黄肤,还有鬓角的银丝。他刚想开口,女人抢先道:
“你是中国人吗?”
洛华楠点点头。女人满染沧桑的脸上绽开惊喜的笑纹,“真没想到,会突然有同胞上门……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听到家乡话了。”
洛华楠的眼圈隐隐发热。他无法形容,凌晨,在陌生异国的街头听到这番话,感觉有多温暖。他扶起华杨。
“您能留我们住一晚吗?我弟弟,他行动不太方便……”
“快进来,快进来。”女人赶紧把他们让进屋,又仔细把门锁好。
进了屋,洛华楠才注意到这家里只有女主人一个,他当即感到十分尴尬。女主人却很爽快,“没关系,我开的是旅馆,原本就是住人的,今天恰好三间客房都空着。”她带两人来到一间狭小的客房,从橱柜中翻出洗好的枕头被褥铺在床上。
华杨实在是困得不行,感激地向女店主微笑致谢后,就一头扎进被窝里掉入了梦乡。华楠也很累,但精神却出奇地亢奋,毫无睡意。女店主于是提议:
“你如果不想睡,我们就聊聊天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听听祖国的事,奥维杜尔的电视节目根本收不到中国频道。”
华楠用女店主准备的热毛巾为华杨轻拭手脸,一边听女店主说话。她说自己姓陈,四十多岁了,让华楠管她叫陈姨。她问华楠兄弟从中国哪里来,然后急切地询问自己家乡的变化。
“二十多年没回国了。”陈姨感慨得眼睛湿了,“真想回家里的老院子看看啊。”
洛华楠也有一肚子关于这个国家的问题想问。“陈姨,这个地方为什么叫‘边民区’呢?”
“叫做边民区,其实和贫民窟没两样。”陈姨擦擦眼泪,苦笑了一下,“这里是赫恩德罗斯市的陶卢区。奥维杜尔四面环海,大部分港口掌控在国家手里,个别小码头由政府授权给私人管理。有些私人码头经常会有偷渡船停靠,比如西边那个码头。陶卢区离西码头最近,偷渡客一般都会在这里落脚,时间长了,这里变得鱼龙混杂,各国来的偷渡客还有落魄的本国人聚居在这里,政府不愿花精力治理,我们这些人就变成了这个国家不管不问的‘边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