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局(226)
。"我之所以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是五号仓,是因为当我们当时趁夜悄悄摸到那里的时候,竟然遭到了埋伏!我中了伏击,这腿就是那时残的。多亏老赫及时把我推开,否则我这脑袋早就稀巴烂了!老赫为了救我也受了伤。我后来听同去的队员说,他腰腹部淤青了一大片,当场就有点撑不住了,到医院一查,多处内脏出血!那狗娘养的!要让我知道是谁走漏了我们的抓捕计划,真想给他抽筋扒皮!”
沉浸在回忆中的卢战说得很激动,一旁的全一峰只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卢叔,您是说,有人走漏队里的消息?”
“这,”卢战稍稍面有难色,“这只是我的猜测。”
他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才接着说:“反正我死也不会相信老赫是故意放水让吴定保逃掉的!什么串通罪犯,去他妈的狗屁!”
父亲的名字被市局大队抹掉的原因,全一峰是从母亲那里得知的。第一次听到个中原委的时候,全一峰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追寻父辈的足迹,倒像是在听什么荒唐警世录里的故事。赫连峰被原工作单位除名,昔日警届破案新星的名号,一夜之间变成了行内避之不及的忌讳。这个世界能够更玄幻一点吗?
“是的,当年的情况就是那么不可思议。等我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赫家出事的一个星期之后了。你能想象吗?我到现在都还不能够想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英雄,一转眼就成了罪犯的同伙了?!怎么明明是因公殉职,就成了分赃不均产生的内讧了?!
“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微言轻,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后来一个跟我关系不错的队友私底下跟我说了那天的事情经过。老赫受伤之后,并没有放弃对吴定保的追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往后基本上都是独自外出。我猜他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以前他是很少单独行动的,这样做也不符合队里的规定。就在出事的那天早上,有支队巡逻的同事在一家旅店附近看见了老赫。老赫刚从旅店里走出来,手臂里还夹了个男士皮包。然后那天晚上,赫家就惨遭了灭门,老赫、他父母和亲妹妹,一个都未能幸免。”
卢战捏紧了拳头,眼睛也开始充血,“要不是我,要不是为了救我,老赫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他就不会……那天晚上他赶回家的时候,肯定是中了埋伏。”
“卢叔……”全一峰轻轻喊了他一声,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被多年积攒的悲恸和自责淹没的老前辈。
卢战低着头,朝全一峰摆摆手,“我没事儿,我有义务向你交代清楚那天的经过。我知道,现在局里肯定找不到一丝半点的档案了,就连当年,我都没能够找到相关的卷宗。那时候,这个案子就已经被列为局里的绝密。唉,谁能容忍自己单位里出了这么大个污点呢?他们都认定了老赫是叛徒!”
全一峰还是沉默地听着,母亲和庆叔对市局内部调查的这一段知之甚少,他需要更多的侧面、更具体的信息,才能在自己的脑海里拼凑出更接近当年事件全貌的拼图。
“说回刚才那个支队巡逻队员提供的线索,负责调查的队员回去那个旅店一查,旅店老板认出了老赫进过的那个房间,开房的竟然是吴定保。那时候旅馆开房的手续不严,老板说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吴定保交钱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个男士皮包刚好打开了,里面一大沓百元钞票,蓝白相间的特别显眼。那个年代,万元户就算是超级土豪了,那一皮袋的钞票起码好几万,想不印象深刻都不可能。
“还有更巧合的是,在当晚事发之前,竟然有邻居听到从赫家传出剧烈的争吵声。根据邻居的复述,争吵的原因跟金钱相关,有人甚至清楚地听到这么一句:‘说好的一人两万五,你想独吞五万!’
“最后,作为证据链的闭环,侦查员在案发的现场发现了那只被老赫带出旅店的皮袋,里面已经空了,什么都不剩下。
“我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同事,或者不相信他们的能力,但老赫绝对不是那种人。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但是案子就这么结了,吴定保也一直没抓到。我,”卢战摇了摇头,“唉,上面的领导大概是被我弄烦了,恨不得抹干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事情,我偏偏抓着不放,久而久之的,大家见了我都直摇头。后来,他们说优待立功伤员,给我优待了个清闲的美差,多少人钻破头脑都挣不到的岗位。我啊,没用,除了一口怎么都咽不下去的闷气,这么多年却是什么都没有为老赫做过。一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