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19)
余暮渊直起腰,微微弓着背,从沈芜弋的角度看去,让他的面部线条显得流畅而棱角分明,眉骨高耸,鼻梁在斜插进来的微光勾勒下更显高挺。他的目光滑过沈芜弋鼻尖那颗秀气的小痣,话语里意有所指:“我也写了我的目标。”
――
接下来两节课都是自习课,班会课的时间还有富足,许应澜就招呼着其他人赶紧走,爱去哪去哪,要待报告厅就去报告厅,想回寝室就回寝室,只留下这周值日的人员和班长,来在墙壁上贴上刚买的高考倒计时的图标。
前面和后面都很顺利地装饰好了,就剩下左右两边的墙上的装饰了。
剩下的装饰还分为“梦想”和“拼搏”两个字,每个字都拆成了七零八碎的横撇竖捺,总之拼起来要费一阵功夫,因此所有人都自发地分成两组,在各管各地挑挑拣拣拼凑着,嘴里也不闲着,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天。
结果聊着聊着,大家潜伏在骨子里的小学鸡本性又逐渐暴露无遗,莫名其妙开始互怼和竞争了。
“你们梦想组简直垃圾,太慢了,空想社会主义是永远战胜不了社会主义的,呵。”刘子顺啪啪地把“搏”的一点拍在墙上,转身瞅了瞅对面的进度,率先开口嘲讽。
“?就你们这还社会主义?我呸,一个终究会倒闭的巴黎公社罢了。”江孝涵把“心”使劲拍到墙上,不甘示弱地回讽。
“你们梦想组还贴低了呢,嚯。”
“你懂个屁,明明是你们拼搏组贴太高了。”
“我们都要完成社会主义革命了,社会主义终究还是会战胜腐朽的资本主义。”
“然后你们就解体了,呵。”
几个人充分发挥历史选考生的特长,凭着实验班超群的记忆力你一言我一语地间接性复习完了俄国和苏联制度的整个历程。
午后的阳光明媚得寂寥,但透过薄薄的玻璃折射进教室内时,便被镀上了鲜活的温度和氛围,熨帖着散发凉意的桌子,石砖,墙壁。
沈芜弋迎着这一片光,微微眯起眼,比划了一下角度,在墙壁上继续贴还未贴完的东西。
而那厢,几个大龄小学鸡依旧在你来我往地手舞足蹈打嘴炮,刘子顺站在桌子旁边,正说得上头,情绪一个激动,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一点,撞到了沈芜弋正站着的桌子,而沈芜弋刚好准备蹲下/身子下来,底下的桌子被这么一怼,他丝毫没有防备,下盘重心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
四周响起一阵惊呼声。
那一瞬间,沈芜弋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恐惧在那一霎那侵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之中剧烈的疼痛却没传来。
沈芜弋落入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里,一只有力的手稳稳地卸去因下坠而产生的冲击力,箍住了他的腰。
余暮渊抱着怀里的人,看着他不住颤抖的睫毛和因受惊而惨白的脸色,扶在他腰上的手向上安抚性地抚了抚他僵直的脊椎,仍然在心有余悸刚刚看见的那一幕。
幸好他眼疾手快,要不然……
没接住人的后果,余暮渊几乎都不敢多加去思考。
余暮渊的眉宇间凝结了一层阴霾,他面若寒霜地看了刘子顺一眼,刘子顺正不住地朝沈芜弋道歉:“芜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其他人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围在四周,你一句我一句地关切询问着有没有受伤。
余暮渊冷声说着:“知道这边有人还在这边打闹,说对不起有用吗?万一我没接住,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刘子顺一声不吭地乖乖挨训,其他人也顿时噤声了。
余暮渊深吸了好几口气,妄图驱逐出被失控的思维支配的情绪,但始终没压住满腔的怒火。
他上前一步,更重的话即将脱口而出,袖口在这时却被一股力道拽了拽,余暮渊一垂眸,就撞上沈芜弋有些怯怯的眸色,在微光的映射下像是漾着一汪澄澈的清水。
余暮渊的情绪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就像是即将到达爆炸的临界点的气球,被人很温柔地拉开了紧扎着的口子,一点点向外放出了闷而热的空气。
余暮渊哑声说:“怎么了?”
“那个……”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在沈芜弋的脸上,沈芜弋的面色通红,颇为紧张地攀住余暮渊结实的肩线,小声说:“能……能先放我下来吗……”
余暮渊是真的没脾气了,差点失声笑了。
他向上带了带沈芜弋,抱着他径直走到他的座位前,俯身将他放到椅子上,刚想直起腰,袖口又被沈芜弋伸手拽住,沈芜弋抬头看着他,说:“我也没受伤,他也给我道过歉了,你也别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