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123)
沈芜弋小声地说:“我洗好了。”
只见那身影动了,搅和了周围沉淀下来的黑,呈现出一种富有质感的黑蓝,又糅合进男生低低的声音,如同安眠曲般动听平静:“嗯,你先去睡,床我铺好了。”
沈芜弋躺在余暮渊铺好的床上,睁着眼,耳边的空气在细微地震荡,送来阳台上淅淅沥沥的水声,好像在下雨,像是月亮流出的泪,滴滴答答,在沈芜弋的心头乱跳,用手也抓不住,那是一把散开的月华,是即将升起的晨曦。
阳台上的水声停了,轻微的咔擦声响起,那是门锁被打开了的声音,闷闷的啪嗒声是踩着水汽在月光中行走落下的足迹,沈芜弋支着耳朵细细听着,然后慢慢地挪动身体,让自己的背后贴着墙,留出一块被他体温暖了的地方。
余暮渊上了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气息,像是一个拥抱一样将沈芜弋包裹住,紧接着,腰上一紧,沈芜弋被圈在一个潮湿的温暖怀抱里,耳边响起男生带沙的低音:“怎么还没睡。”
沈芜弋顺从地贴着他,前额抵着男生的结实的胸膛,小声说:“床有点硬,而且一个人睡有点冷。”
额前的碎发被温柔地抚上去,残留的月光被一个吻给取缔,余暮渊在他耳边轻轻地笑,说,那现在呢。
沈芜弋闭上了眼,抬头用唇触了一下余暮渊的下颌,坦诚地回答,现在刚好。
于是他们拥着彼此,共享着体温,保持着同样的呼吸频率,在寒冷的天里一起短暂地冬眠。
第46章
早上五点五十,寝室的日照灯倏然亮起,将昏暗的狭窄室内照得通亮,而室内的模样也足以够一览无余。
男生寝一共有四张床,其中两张床上只有一个人,而另外两张床上则是睡了两个人。两人铺的其中一张床上头勉勉强强挤了两个男生,睡在里面的那个保持着侧身贴墙的姿势,连眼皮都不动一下,似乎是对这样的光线习以为常;而睡在外侧的那个男生姿势则没那么舒服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几乎是挂在床旁边,在栏杆边缘保持一种摇摇欲坠的摇晃姿势,在掉下铺和滚回床上的两个极端疯狂试探,他像是被强烈的光线刺了眼皮,嘴中发出不满的啧声,然后像条被捉上岸的咸鱼一般挣扎着将眼皮掀开一条缝,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靠……”
空气中一片沉寂,只有室外传来的清脆鸟鸣回应着他。
叶文斌轻轻动了动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发现自己半边身子挂在悬崖边的处境了,他下意识地心脏一跳,脑袋有了片刻受惊后的清醒,胳膊连忙勾住栏杆,稳住自己的身形,然后慢慢地把自己挪回到床上。
“嗯……”
对面的床上传来细微的哼声,而后是一阵附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叶文斌下意识地抬眼向对面看去,好巧不巧地看见沈芜弋把头枕在余暮渊的颈窝处,合着眸无意识地蹭了蹭,细碎的黑发落在余暮渊的侧颈上,而背对着他的余暮渊将沈芜弋往下带了带,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处,而后低下头,如果叶文斌没看错的话,他像是亲了一下沈芜弋头顶的发旋,还和他低声说了句话,声音有些轻,耳朵只能捕捉到几个模糊暧昧的字眼,如果他没有出现幻听的话,他听到的那几个字眼好像是诸如“乖”“睡吧”,总之让人十分想入非非,十分不符合社会主义兄弟情的逻辑。
叶文斌:?
叶文斌:。
叶文斌:……
叶文斌:……………………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眼皮跳得厉害,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文斌觉得他好像撞破了什么不该撞破的场面,所以他十分遭报应地没稳住身体,一大早就以身作则来表演了一个自由落体运动。
“嘭――”
肉体和地面亲密接触发出巨大的声响。
江孝涵如一只被泡在沸水里的虾一样猛地弓起腰从床上弹起来,一脸惊慌失措,脸上还残留着未清醒的倦意:“地……地震了?”
刘子顺抓了抓自己睡成鸡窝的头发,闭着眼胡乱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纡尊降贵地半眯起一只眼,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然后又从床的最内侧慢慢挪到栏杆旁,扒着栏杆往下看了一眼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痛苦扭动、嘴里还发出“嘶嘶”声的叶文斌:“大早上的干啥呢斌斌。”
叶文斌摔成这样脑海里还在惦记着对床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短短的一瞬间,他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听见刘子顺的发问,他顿时一个激灵,忍着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边吸着气边强装镇定道:“没事哈,没事哈,是我自己睡姿不好不小心滚下来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