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控尺度(2)
都城易刚洗完澡,浑身热得就穿了一件单睡衣,光着两条腿“吧嗒吧嗒”跑进屋,
“大冬天不穿裤子,着凉!”罗子君顺手在他白白嫩嫩的屁屁上响亮地给了一巴掌,又兜头把睡裤丢过去。
都城易从头上拽下来,捏在手里,盯着罗子君的脸看了半天说:“手机给我。”
“不给。”
罗老师耍无赖就是心虚了。
小孩面无表情,手伸得笔笔直。
罗子君不情不愿地只能交出去,一边任命地蹲下去给小孩套裤子。都城易飞快解锁,把他班主任拉回来,又把手机丢回去,全程扑克脸。
罗子君有点闹心,他记得自己刚见到都城易的时候,他和其他孩子一样,虽然听不见,虽然有点内向,但眨巴着两大眼睛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给他好吃好玩的就会笑,笑得春意盎然,笑得人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天上月亮都摘给他。
所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小酷哥的?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法出问题了?还是自己平时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儿,让孩子不高兴了。
罗老师是大学老师,罗老师日常自负,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从不怀疑,但遇上这小孩的事,他就拿不准了。
“你以前不这样的,刚认识我的时候,你就爱粘我身上,怎么扒拉都不下来。”
“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现在能听见了,装病也没用。”
“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罗老师闹起来真是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
都城易去厨房削了一大盘甜瓜拿进屋,又往罗子君嘴里狠狠塞了一大块。
“我爱你。”
罗老师嚼不动了,瓜含在嘴里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该少给这孩子看小破剧。
“喏。”都城易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罗子君不明所以:“给我的?”
小孩不吭气儿,抬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里面是个漂亮的领带夹。
罗子君突然想起来上个月他去外地参加一研讨会,匆匆忙忙结果在现场把一个用了很久的领带夹掉了,还心疼了他好一阵儿。
原本他也确实打算要买个新的,没想到被这小孩捷足先登了。
“你怎么买的?!”
“老师代买。”被无辜冤枉的体育老师。
“那你钱哪儿来的?这玩意儿看着也不便宜。”
这个问题都城易就不愿回答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再忍一忍,这个月马上过去了,下个月有新的零花钱,他就能吃早饭了。
罗子君眯眯眼睛也不追问,抓过小孩吹了头发就赶他去睡觉。
都城易抱着个小老虎的玩偶,吭哧吭哧爬上床,拍拍枕头理理被窝,舒舒服服躺下不动了,罗子君在床边坐下,小孩就悄悄从被窝里伸出两根手指牵住他。他又摸摸小孩的脑袋,俯身亲他的眼睛。
“晚安小东西。”
“晚安罗老师。”
这孩子白天一声不吭冷酷得像个杀手,到了晚上睡觉倒是黏黏糊糊一定要自己陪着。
罗子君关了灯,听小孩在黑暗里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牵着的手却一直没放开过,掌心温温热热的,心里也温温热热的。
都城易闯进他生命里完全是个意外。
罗子君这二十来年,没喜欢过女人,也没喜欢过男人,日子是照样过的,没人能靠近他,他就和五姑娘常年厮混。
肯定也没人对他表白,因为他邋遢,不修边幅。明明有男神的颜值,男神的身高,男神的身材,偏偏喜欢穿菜场里五块钱一双的拖鞋,一条洗得发白的大裤衩,乱糟糟的头发,大冬天披个大袄,袖子一拢,要是手里再拿个破碗,往马路牙子上一蹲,没准一天还能挣不少。
不过他也无所谓,他知道自己本来就寡情,无牵无挂的。
而且薄情寡义是有遗传的,外加后天的家庭环境因素。罗老师懂情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不懂,因为自己总共也没感受过多久正常的家庭氛围。
他是南方人,母亲是江南水乡传说中的大户人家小姐,早些年佣人小姐司机吃个饭都能摆一大桌圆台面的。后来那些祖辈的家产、金银珠宝、连女人的高跟鞋旗袍,全都被带着袖章的一把大火烧光了。
他们家就没落了。
没落之后他妈就嫁给了他爸,他爸是个海员,年轻时候果敢勇猛,英俊非凡。年纪大了,反而变得瞻前顾后,和他同辈的人都下海经商了,他没敢,老老实实守着一份死工资,成天被老婆戳着脊梁骨骂没出息,说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所以他母亲是千方百计一定要有钱的。
后来总算是抓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