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是个钢琴家，他虽然是个坐不住的，但每次只要妈妈一弹钢琴，他就能静下心来看半天书。

林宣想着不能就这么白白听人家拉完一曲没有任何表示，又不好出声打扰。于是拿出书包里的笔记本撕下一张，在上面写下好听两个字之后，折成飞机扔了过去。

也许那人拉完一曲已经离开，总之墙的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学校小初高一体，小学校区和初高中的校区不在一起，初中和高中虽然挨着，大概又因为年龄上有代沟，平日里没什么往来。

后来林宣时不时溜上天台，一半的时间总能碰得到他。

学校从初中开始就设立了艺术特长班，上课时间十分自由。

所以对方要么是逃课，要么就是特长班的学生，结合每次都能听到各种不同的乐曲，林宣猜想对方应该属于后者。

久而久之，他会在纸飞机写下一些吐槽，扔出去的时候就觉得连烦恼也跟着飞了出去。

今天来的路上自行车竟然掉链子，害得我差点迟到。

这次月考数学竟然只考了112，后来检查答题卡才发现涂错行了，刚刚还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倒霉透了。

三食堂的炒菜最近怎么越来越咸，改天要跟厨师们提提意见。

二叔他们对我很好，可他们对我越好，我觉得压力越大。

离高考还剩三个月。

妈妈说M大的枫叶很美，我想去看一看。

扔过去的纸飞机一架也没飞回来，林宣并不期待对方会有什么回应，甚至不好奇对方到底是谁。

直到某天，他趴在栏杆上嗮太阳，被一样东西戳中后脑勺。

是他十分钟前扔过去的那架飞机，右边翅膀上多了三行字，笔锋凌厉，完全不像一个初中生会用的字体。

你当我是树洞么。

麻烦下次撕笔记本时，把边缘弄得整齐一点。

坑坑洼洼难看死了。

林宣默默读了一遍，发现刚刚仿佛被狗啃了的纸张边缘，现在变得整整齐齐，就像被人用尺子比着重新剪裁过似的。

他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对着墙吐了吐舌头。

这人应该是有强迫症，这次会扔回来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吧。

那次之后两人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笔友”，虽然他扔四五次对方才会回个一次，并且也只持续了短短两个月。转眼六月来临，到了一年一度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时间。

考试前一周学校放假，离开学校之前林宣再一次来到顶楼，向墙的那边扔了最后一架飞机。

考完试我就要出国了，提前去M大看看枫叶。

谢了，被我唠唠叨叨大半年也不嫌烦。

烦也没用，反正你打不着我。

最后，再见。

对方只回了寥寥几个字个字：祝好，一切顺利。

现在想想，这句话虽然短，却蕴含着很好的祝福。

说着感冒林宣却忽然笑了，于凡一时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林老师，你笑什么？”

“嗯？”林宣回过神，“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水怎么还这么烫。”

“加点冷水不就好了。”

“算了。”林宣摇头，“不能往开水里混凉水。”

老一辈常常会说，不能往开水里混凉水，这叫傻瓜水，喝了人会变傻。

想想也不可能，但总有人信。

于凡一脸稀奇：“没想到林老师还信这个。”

“我也不信，只是我奶奶总在耳边念叨。”林宣耸了耸肩，眼睛弯弯，“听奶奶的话嘛，总是没错的。”

于凡刚好端着杯子喝了一口，一瞬间差点喷出来：“我刚刚差点就唱出来了……”

吃完药回到办公室，他发现电脑旁多了一颗洋葱。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装着，大概养了挺久，已经长出了许多根须。

他拿起那杯子转了一圈，才发现上面用黑色签字笔画了张笑脸。

正好助理小曼进来给他送资料，林宣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问：“这洋葱你放的？”

“不是，是林倩听说你感冒了，刚刚特意送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偏方。”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她。”林宣轻笑道。

“她好像是祁嘉恒的歌迷，说你这次把她偶像拍得特别好看。”小曼想了想又说，“我看她今天好像买了五十本电子刊，可能不止，这两天的工资都花在上面了。”

“看来那小屁孩还真挺招人喜欢的。”林宣托着下巴喃喃。

“林老师，您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林宣咳了一声，“让你帮我找的资料都在这了？”

小曼点点头：“今年摄影大赛上比较出挑的新人资料都在这了，按照你的要求筛选，都是些即将毕业的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