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13)
“哥,干嘛跟他过不去?”他出生的时候,常乐已经下了隅北,他只知道茂字号有这么一号年轻的掌柜,挺受他爹器重。
渠锦堂刚撕了一个鸡腿,听他弟提那人,又扔回去:“不吃了,饿着!”
别看渠穆堂十七,道理懂的一点不比他哥少:“爹现在用着他,你跟他闹,吃亏的是你。”他哥不爱听,他就换一种他能接受的方法,“他再怎么也就是渠家的一个伙计,渠家往后总是哥你掌事儿,那时候,他还不是全听你办事。”
一想到能把常乐捏手里,随他高兴的捏扁搓圆,渠锦堂被说动:“怎么拉拢法啊?”
渠穆堂乖乖地歪个脑袋:“哥你这么聪明,还能想不明白。”
孙尚龄一拍大腿:“这事儿好办呐。”他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那叫一个能,他给渠锦堂出主意,“男人喜好的,不就那么几样……”
钱、烟酒、女人……
和常乐打过交代的人,先一样把钱和酒砍了:“你们家这个掌柜的,汇源号的票子,汾安的烧酒、大烟,他可是一样都不碰。”
有人笑:“那不是活得跟个和尚一样了?”
“那也未必……”那人讲,“邀他打茶围,他倒是没拒绝。”
“嗳,锦堂……”渠锦堂一瞧这群人不怀好意的笑,大约猜出来四五分,“听说他以前,也是堂子里出来的?他娘就是个窑姐儿。”
“呦,这是孝子回家省亲呐!”
他们难听的起哄,其实是为渠锦堂解气,可渠锦堂非但没乐意,心里,还一阵怪一阵烦的焦躁:“他找哪个姑娘了?”
“那倒没有,也就喝茶听曲儿,不宿过夜。”
“哪有男人不睡姑娘啊。”孙尚龄涎皮涎脸的下流相,“不过那姓常的,说他是男的我还真不信,就他那小脸,小手滑的,比赛金香胸脯上两团肉还……”
“哎呦!!!”
夯的一下,渠锦堂踹了孙尚龄的凳子站起来。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瞪着一双老虎般的眼睛,他撩袍,腿往倒下的凳腿上一架,要吃人似的彪横:
“我渠家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议论!”
第14章
孙尚龄带了个穿水红袄子盘大云头的姑娘进屋。
水蛇似的一截小腰一拧,全屋的男人都坐不住了。
孙尚龄得意的把人往渠锦堂跟前领:“少爷,您看,您看看她……”
姑娘应他的话,昂起下巴,涂了粉的脸蛋儿,一路白到脖子上,两条杨柳似的手臂,胸脯却是压枝的石榴,鼓鼓一大包。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是比着男人的意长的,没有见了不眼馋的。
渠锦堂却不满意,嫌她摆来摆去的眼珠,风尘气太重:“干净么?没什么暗毛病吧?”
孙尚龄弄不懂这位爷,说好要给姓常的小子一个厉害的,生怕他变卦:“哎呦,我的少爷!您操心这个呢。她可是南班最红的小玉兰,她攀上的男人没一个跑得了的,您就请好吧……”
有人掂量出来:“锦堂,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这说的哪儿的笑话,渠锦堂的嘴,风流的一咧:“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他把人捞过来,抱在腿上狠狠揉了一把胸脯子,“一会儿人来了,你可得……好好替我把他伺候好了。”
钩窗边的人忽然曲指叩响窗框:“来啦!”
渠锦堂的身子立刻绷紧,把人一推,那姑娘看了他一眼,乖乖挪下去。
楼下不知起得什么热闹,跟唱大戏似的,莺莺燕燕全出来了,迎着送着,高高兴兴往楼上来:“呵……”有人打笑,“皇帝老子入后宫了……”
楼梯上的步子,越来越近,渠锦堂竖着耳朵,攥紧袖子数,一格,两格。
来了!
菱花窗格上,走马灯似的掠过那么多人影,他一眼就认出他。
说不好奇是假的,所有人全都巴巴地望着,想要见识见识这位茂字号年轻的掌柜,是个什么人物,头一个入屋的是去请人的李家二少,他大哥最近和渠家这位大掌柜走得近,做成不少买卖。
跟在他身后,由他引着,请进来个人,老银的长衫,库灰色大襟马褂。
好像把所有的声儿都锁在了门外,屋里人的眼睛全不会动了,噎在嗓子眼的花生米忘了咽下,姑娘劝酒的手一松,衣襟上多出一朵漾开的酒花,这哪儿是什么掌柜的,分明旧书里跑出来的书生,梅园亭下陌上人如玉的公子。
哪有姑娘不爱俏,渠锦堂心烦地听边上的女人咯咯的笑:“这么俊的客,让给我呗……”
一屋子人,常乐先看见渠锦堂,走过来,恭恭敬敬一句:“少爷。”
渠锦堂摆着他的架子,没理人,嘴上不答应,眼睛一路跟的看别人把他请到座上,一左一右塞进两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