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要抱抱(83)
自己和他说话,他听得见,却几乎不回应,只有一些非常小的依赖性动作,带起一阵胸腔振动的共鸣音。方起州再次想起那只躲在他汽车底下的猫。虽然冻得快死了,用眼神求助,却不会发声。方起州把猫抱了回家,照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在用毛巾和小毯子搭建的零时猫窝里,看见的仍旧是一具不会叫、甚至不会呼吸、冻得僵硬的猫。
暖气没能救活它。
方起州不知道要怎么使小虎好起来,只能在开得很大声的电影外,紧紧拥抱他。
小虎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比固定午休的时间要迟一些,醒来也要更迟些。方起州的手臂被他压得麻了,想去方便也不行,只能纹丝不动地放软身体,使小虎睡得更踏实。
但小虎还是被吵醒了,被方起州的手机铃声。
手机在方桌上,他这样根本无法伸手去够着,而且打电话的人像是不死心一般,持续在拨打这这个无人接听的号码。
小虎抬头睡眼惺忪地看他。
“醒啦。”方起州摸了下他的脸颊,小虎又垂下头,放开了他。方起州轻轻甩了甩那只麻得不能动弹的胳膊,接了电话。
“喂?你好,是方先生吗?收留小虎的方先生吗?”
方起州看了一眼那手机号码,他记忆力很好,这是红辣椒老板的电话。
“嗯。”他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小虎,他十分不安地坐在沙发上,随时要起身的感觉,方起州给他接了杯热水,递给他,对电话里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走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避免小虎听到通话,但眼睛始终盯着他的动静。梅跃说:“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上次陪小虎来找过您,嗯,过年那会儿……之前一直说我来看他,但是挺忙的,方便的话……我能来看看他吗?”
梅跃每一周,都会接到监狱里来的电话,钟龙一开始情绪不稳地质问她,为什么要把小虎丢给别人,梅跃挂了几次电话,每一周钟龙只有五分钟的对外通话时间,无一例外都打给她,问小虎的情况,而每半个月都有探望机会,可是没人去看他。
后来,钟龙就是祈求一般地要梅跃去找小虎,说自己想听他的声音。
梅跃尴尬地说,人又不在她这里,况且馒头有次在120大厦见到那小孩儿一次,回来说小虎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钟龙低声下气地求她,几乎要哭了,说他要是再不和小虎联系,小虎肯定会忘记自己的。
梅跃上周,和小芹抽了空去了趟监狱探监,钟龙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他又不是你亲弟弟,你干嘛这么执着。”她得知了不少钟龙的过去,自然也知道了小虎不是他的亲弟弟了。
探视的那个小窗口,他们面对面举着电话听筒,钟龙好似没听见一样,一直说,“你告诉他,说我想他,能不能来看看我,不能的话,打个电话也行。”
他对出狱已经不抱希望了,心中认定自己是无辜的,对外界只有这么一个执念。他恳求道:“你帮帮我吧。”
探视时间到了,狱警对这两个姑娘说:“他在里面过得还不赖,老大罩着他,不用太担心。”
梅跃半信半疑,因为钟龙几乎有些神经质了,她和小芹都有同样的感觉。
万不得已,梅跃终于给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打了电话。而对方只有一句疏离的拒绝:“抱歉,他现在可能不记得你了。”
“啊……是吗,”梅跃抬头看了眼这栋很高安保很好的公寓楼,仍是有些不死心,“我……看一眼行么,他…他哥哥,有很重要的话给他说。”
方起州说:“抱歉。”
听见电话那头的忙音,梅跃无措地收了手机,仰头看了一眼,第一次觉得,高不可攀的有钱人,性情同样是冷漠的。
她绕了出去,看到不远停业一天的游乐场,可摩天轮转啊转,过山车滑啊滑,就是一个游客也没有。
方起州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接着将这个号码拉到了黑名单里,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小虎的不安消散了许多,手心攥着他的衣角。方起州说:“我去上个厕所,你……”对视两秒,他接着拉上小虎的手:“你跟我来吧。”
六点,送蛋糕的上门了,蛋糕很大,有三层,就两个人而言,可以吃一周的分量。原本方起州预定了烹饪教室,打算带着小虎去亲自做一块生日蛋糕的,如今却只能订现成的。
方起州问他想不想吃,小虎摇头,问他开不开心,小虎点头。
就像个会动的木头人。
太阳徘徊不定地离开大地,橘色的天边缓缓染上黑夜,方起州关了灯,在蛋糕上点了蜡烛,一只是32,另一只是21。虽然小虎从没过过生日,但是调查显示,他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方雪莉的出生日期是夏天,两个月前满21,而小虎,也应当是21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