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工生命谈恋爱(10)
“没、没有,”他摸了摸裤兜,“这儿还有。”摊开的手心,还剩一个钢镚。
“你都拿来买望远镜了?”他将小结巴的手心捏回去,隔着手掌,能感受到那枚硬币的重量。
崔星灿点点头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尽管那是他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积攒的——他的全部财产。
“我买的最、最贵的。”崔星灿平时很省,或许是家教原因,他买东西从来都会精挑细选,尽管往往精挑细选后还是选择最便宜的那个。这个人,天气热了自己不会去买水买冰棍,却只给他买,还摇着头说,“我不、不渴。”手上还拿着扇子给他扇风,就怕他在太阳底下晒出毛病,甭管是晒黑还是什么,崔星灿都不想看到。
这样的事情多了,崔梦忱却比之前愈加不能接受了。
这样的好能维持多久?
房间的飘窗是晚上崔梦忱看星星的唯一地点,他想上楼顶,但夜深的时候,就会被韩老师催促去睡觉。
他推开窗户玻璃,还有一层铁篱笆,他抓着铁篱笆透过菱形的缝隙向天上看。或许是污染太重了,他鲜少能看到清澈的夜空。
“我们去天、天台吧……”只有月色照在崔星灿的脸上,崔梦忱却清晰从那种在夜色掩饰下不甚清楚的脸上看到了兴奋,他眼睛亮的惊人。
“爬水管吗?”
“走、走楼梯。”崔星灿穿着睡衣,拉着飘窗上坐着的弟弟,离开房间的时候多拿了两件外套。
韩老师和崔教授已经睡下了,崔星灿将食指比在嘴唇中央,偷偷摸摸地踮着脚走路。崔梦忱将拖鞋脱了拿在手上拎着,也静悄悄地跟着走,两人在自己的家中,却好像是做贼一般。
踩到门前印着福字的地毯,崔星灿扭了扭门把手——“吱呀——”这陈旧的门,如同那吊扇一样,发出难以忍受的声响,崔梦忱生怕会吵醒夫妇俩,受不了似得捂住耳朵。
崔星灿在黑暗里笑了一下。
两人出了门,感觉空气一松,飞快向着楼顶奔去。
崔星灿脸上还挂着笑容,他把外套披到弟弟背上,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就、就、就像掩、掩耳盗铃。”
新学的成语崔星灿用得很熟练,转眼就能用在自己弟弟身上了。
崔梦忱搓了搓手,小结巴却突然叫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望、望远镜,忘、忘拿了。”说着就要准备回去拿。
崔梦忱一把抓住他的手,“别了,就这样也能看。”他抬头望着夜空,半月周边散散浮着几颗忽大忽小的星。
“你为、为什么喜欢看、看星星、啊?”崔星灿问了一个他以前一直没问过的问题,今天他却突然有了好奇,或许是因为弟弟脸上的微笑又美好又带着什么他参悟不了的东西。他很想去学会理解。
“我看的不是星星,”他说,“是历史。”
崔星灿难以理解,“什么?”空无一物只有零星几颗星钻的夜空,哪有什么历史啊。
“我们现在看着的星星,是八分钟以前的……很神奇吧?”他侧着头看崔星灿,笑了下,这里也有颗星星呢,并且就是现在时的。
屋顶不知哪家人种了菜,还摆着几张椅子。崔梦忱拢了拢肩上的外套,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
崔星灿点点头,他好像有点儿能理解了。
“你傻站着干嘛,坐着呀!”
崔星灿看了他一眼,也跟着拉了张椅子坐下,哪料这椅子腿儿不稳当,他一拉就把垫椅子腿儿的砖头与之分离了,一屁股下去整个人就往后栽了出去。
崔梦忱吓了一大跳,将小结巴从菜地里拉起来。背上满是泥土,他将那片白菜,压出了个平整的人字形。崔梦忱默默从小结巴肩膀上捡起一片菜叶,“没摔着吧?”
崔星灿摇头,即使摔着了疼了,他也决计不会说的。
崔梦忱忍不住戳了戳他,“回去了吧。”
“你不看、看了?”他还有点儿犹疑。做贼一样出来看个星星,他这么一摔把弟弟的好心情全部都搅合了,现在连星星也不看了。
“不看了,再看也是那样。”他拉着崔星灿,“走吧。”
崔星灿牵强地跟着走了两步,“你不、不高兴了?”
他简直没话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出的我不高兴?”
崔星灿闭着嘴没说话。
“我真没有不高兴,”崔梦忱正对着他,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你看我,我像是不高兴吗?”
崔星灿摇头。
“那不就得了。”抓着小结巴的手,死活把这犟犊子拉走了。
半夜瞒着父母到天台看星星——挺傻的一件事。在他从前的循规蹈矩的生命中,从来没做过这样出格的事。也称不上多么出格,但要是要他爸妈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棍棒相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