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时间的彼岸(174)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如果不是你经历过的事给你留下了阴影,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自我贬低,用这样被动的方式处理你的感情。”
左思安看着母亲,眼神哀伤地摇摇头:“我没觉得我被动。不过我不指望您能理解我的感受,请您也不要再试图说服我了。再说下去,您只会更生气,我们不用再谈这件事了。”
“也许我该听peter的建议,让你看看心理医生。”
左思安再怎么满腹心事,也被于佳逗得苦笑:“您没说要带我去驱下邪,我很感激。”
于佳只得长长叹一口气:“小安,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你跟我一样清楚,你们不可能有好的结果,这远比山体滑坡好预见得多,对不对?可是你竟然还是做这样的选择,还要我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你让我能怎么想?”
到了8月10日,左思安收拾好行装,拒绝母亲的陪同,独自去纽约报到上学,她想,就算真如母亲所言,等着她的是一场灾难,她也愿意迎接。
她顺利完成了报到手续,认识了新室友。这所学校虽然规模不大,但学生及其多元化,除纽约本地学生以外,还有来自世界各国的国际学生,不乏亚裔面孔,甚至不少来自中国内地和港台的学生。她听到拐角传来的中国话交谈声,禁不住驻足,那边交谈的一男一女马上与她打招呼,他们一个来自浙江,一个来自福建,面孔稚嫩,犹带高中生气息,却掩不住兴奋。听到她已来美国两年,他们问长问短,很多问题她都无法回答。只得抱歉地承认,她长住的是一个安静的小城,对于纽约跟他们一样没概念。
她的新室友Linda在本地出生,是百分之百的纽约客。在她的介绍下,左思安错开上课时间,去邻近华尔街的一家咖啡店找了一份兼职。
这天,当Linda说有一个东方人在宿舍大厅等着她时,她以为高翔提前赶来,兴奋地跑会宿舍,然而坐在那里的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高翔的父亲高明。
高明看看四周:“方便的话,我们找一家咖啡馆坐下来谈谈好吗?”
左思安无法拒绝,两人出来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
高明开门见山地说:“思安,你是聪明的女孩子,想必知道我的来意。”
“我知道,您是来劝我不要跟高翔在一起的。”
“高翔并不知道我来了美国,我本来不打算过来。但如果我不来,来的会是你更应付不了的人:高翔的外公。他已经72岁,而且做过一次心脏搭桥手术,身体很糟糕,就算我明知道他老谋深算,心思深沉,用亲情和上市两件事困住了高翔,又摆布我来做破坏儿子感情的那个人,也只好服从他的安排。换作你来面对他,我想你根本无法当面拒绝一个对你示弱,求你放手的老人;他万一出了什么状况,那你和高翔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永远摆脱不了负罪感。”
左思安听得呆住,她也是在那次去他家时看到的陈立国,记得那是一个瘦弱衰老的老先生。她不得不承认,正如高明所言,如果是陈立国过来,她大概会马上落荒而逃走;要是他在这里出事…..她根本不敢想下去。她低声说:“谢谢您。”
“思安,你不必谢我,我来也有我的目的,但请你记住,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父亲、对你,都算是有善意的。”
“我知道,我很抱歉弄得您的婚姻出了问题。”
“这一点你倒不用在意,我和高翔的母亲之间早就有问题存在。”
这个意外的坦白弄得左思安有些尴尬,她只好垂下眼帘不作声。
“关于你为什么不能与高翔在一起,我相信你母亲和高翔的母亲都已经从不同角度讲了很多,你这样心思细致的女孩子肯定也考虑过很多。我只想讲讲我对这件事的看法。”高明喝了一口咖啡,“我相信高翔很爱你,甚至情愿为你放弃一个即将上市的家族企业,两手空空的到纽约来生活。”
左思安并不想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流露感情,可眼睛还是立刻湿润了。
“可是凡事都有另一方面,他这样看重感情,当然也不可能割断与亲人的联系。”
左思安小声说:“我并不会要求他与亲人断绝往来。”
“你很明理,思安。如果没有家里财务的支持,高翔来纽约会度过一段很艰难的日子。我相信年轻人不会把这视作问题。以他的头脑,要在美国生活下去大概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是,他从大学毕业以后就负责一家销售额超过20亿,每年有可观的利润增长、即使上市的公司的市场运营,这两年跟我一起谋划公司未来的发展,提出了非常有想法的规划。他一向过的是非常有挑战性的生活,也能从工作中得到乐趣。你认为一个男人离开能够发挥他才能的地方,长年将自己的时间消耗在各式各样最基本的谋生努力上,会不会让他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