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4)(52)

作者:语笑嫣然

仿佛只是一朝和一夕,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婴,便到了出嫁的年龄。而她的母亲,在确定了仇家的人是真的会善待这孩子以后,悬梁自尽,用性命赎回了被她典当的仇家的尊严。但这并没有阻止小女婴成为云顶寨的笑柄,背地里,他们都说她是没爹的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说她的母亲弄玉跟人私奔后被弃,然后以此告戒自家的女儿,千万不要勾搭上外面那些口花心花的臭男人。

小女婴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自卑,怯懦,孤僻,寡言少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叫香宝月,我娘是仇弄玉。八岁那年她跟良安熟络起来,这位大少爷脾气温和秉性纯良,一点不嫌弃她。她便问他,“安哥哥,你对宝月这么好是为什么?”

良安说,“我将你当成自家的亲人一样。”

“什么亲人?”

“妹妹,好么?”

宝月想了想,摇头,“哥哥跟妹妹是不能永远在一起的,还要争家产分家产,伤感情得很。”

“那是什么呢,难道你想做鸿家的小媳妇?”

宝月又急又羞,红着脸,追着良安要揪他的辫子。这青黄不接的年岁太过美好,以至于,到哪里都是念念不忘。

宝月十七岁那年,从小姨口里听说了母亲的故事。她的母亲仇弄玉,爱上外来的男子香萧使,可仇家早将她许配给当时鸿家的二少爷,萧使劝服了她,跟他私逃,她以为外面的世界多美好,以为萧使给的承诺就像云顶山一样牢靠,谁知道,这美好扰了他的心,这承诺他也守不住,他就跟陈世美一样忘恩负义,对她始乱终弃,彼时她怀着孩子,绝望之际惟一可以投靠的,只有被她背叛和抹黑了的家,她千辛万苦离开那封闭落后的地方,却为了孩子,忍辱负重地回来,可还是没顶受住旁人的奚落跟指责,悬了梁,留下一封只有四个字的遗书:

善待宝月。

小姨边说边哭,末了,狠狠地咒一句,你爹他不得好死。

宝月惨淡地笑,“他不是我爹。我没有这样狼心狗肺的爹。”

那个时候,宝月心里一烦躁,就会去山后面的水潭。一汪绿幽幽的池水,边上长满野草,岩石堆成山。有一天宝月在水潭边坐了很久,良安来找她,她破口便问,“你是爱我,还是不爱我?”

良安愣住,吞吐了半天,挤出一个字,“爱。”

宝月并未大喜,又问他,“那你会不会像我爹那样,遇到更好的女子,忽然就不要我了?”

这句话问得良安心疼,走上去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后颈窝,“不会,不会,我鸿良安此生,只爱香宝月。”

“那么,带我离开云顶寨,可好?”

良安一怔,手便松开,退两步,连连说,“不能。不能。”

“难道,你就任由我在这里,被他们嘲笑至死。”

良安无言应对。他从小便受到严厉的管教,封建礼数,家庭等级,诸如此类的观念已经成了他做人的准则,他一点也没有反抗悖逆的想法,他甚至觉得这样就很好,很应该,他还要接管鸿家的大小事务,他是长子,后辈之中,没有谁比他对于鸿家更为重要。宝月不一样,她在一种折磨的压抑的环境长大,她渴望离开,连呼吸山里的湿气也觉得胸闷。

所以,她开始埋怨他,而他则更多惧怕。他想,宝月要的,他可能这辈子也给不了。而事实上鸿家的人也的确是警告过他,跟香宝月那个耻辱的孩子别靠得太近,只是他还沉迷着,不愿警醒,宝月这么说,他才知道不得不正视这段情感,其间太多的障碍,或许,根本冲不破。

良安躲着宝月,意志渐渐消沉。这个时候,他遇到彩蝶。妖娆的风情万种的女子。他在她的小酒馆买醉,听她摇着铃铛唱小曲,甚至是宝月找过来,他也态度冷淡,对她呼呼喝喝,说一些适可而止的难听的话。最过分的一次,良安知道宝月在门外面偷听他与彩蝶的谈话,他于是一把将彩蝶推倒在床上,疯狂地索吻。女子欢愉的笑声和唇齿间的呻吟刺破了宝月的耳膜,她失魂落魄离开,一路上念叨着,鸿良安,怎么会是这样。

而良安看着窗外的影子由大到小直至消失,便像卸了所有的力气,瘫倒下来。彩蝶周身凌乱的睡在他身边,别过头,就看见他僵硬的侧脸。她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以为,我当真只是与你逢场作戏?”

良安怔忡。

果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后来,宝月便嫁了山外面的一户人家。仇家原本不主张与外头联姻,但看在是宝月,觉得她嫁出去也是好的,留在这里,没人愿意娶她,连累整个仇家都被人暗地里嘲笑。那外姓男子本是进山访友,住了几日,对宝月频频示好,宝月亦是,对他欲拒还迎。到上轿的那一刻,宝月对良安,也是充满怨念。她哭,众人只道跟平常的女子一样,舍不得娘家,她却是想,这一场泪,洗掉的是一段旧情,和一个薄情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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