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257)
林静永远比他圆融,这也许就是林静只比他略长几岁,仕途却大有可为的原因吧。
就那照片的事来说,老头子的位置没有动摇之前,就势必是一个要深埋的秘密,林静现今不过是一个城区检察院的检察长,他竟然知情。他云淡风轻地劝着韩述,就想好心劝着一个跟家人赌气的朋友,但这样一个做事再谨慎周密的一个人,韩述也猜不到它代表的究竟是谁。
韩述咬了一会儿自己的下唇,最后低头失笑。他拍下自己的酒钱,拿着外套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
次日,韩述正式提出辞去公职。
第三十二章 还没有开始就已结束
从报到后只上了一周班的市院出来,韩述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台阶尽头的庄严德国徽和堪称巍峨的灰色门柱,然后他想起他也许余生都要在病榻上度过的干妈蔡一林提起的正义女生——蒙眼,白袍,一手执剑一手执天平,象征着道德无暇,刚正理智,量裁公平,还将一条蛇缠在棒上,并把一条狗踩在脚下。蛇和狗分别代表着仇恨和感情,真正的正义必须舍弃这两种东西。然而,做起了谈何容易。
他执意要走,上头也没有坚持要留,剩下的只是手续罢了。同事们虽然不解,但心里只怕都说,以他这样的公子哥,到哪去吃不开?只有韩述知道,他的一身轻也意味着一无所有。他曾经信仰的东西已然崩塌,这辈子能不能跟老头子相互谅解已不得而知,最重要的是,他也确信自己那样疯狂而大逆不道的行为只可能有一次,那毕竟是他从小爱着的父亲,即使已失崇敬,但是他将不再有勇气重复那样的“正义”。
车大灯出了点小故障,仍在4S店里修理,那是韩述唯一用自己的钱买下的大件东西,干妈赞助过一些,已经还了,他不剩下什么了。韩述索性不行去桔年住的地方,那是不短的一段距离,但是正好可以让他慢慢想清楚一些事情。等到财叔的小商店在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他看了看手表,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样偏僻的城市角落,远远谈不上华灯初上,稀落的几点灯光在大片的黑暗中摇摇欲坠,更显得温暖而珍贵,时不时的还可以听到几声狗叫。
韩述这一路上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据年又问“你又来干什么”,他就有多可怜说多可怜,他得告诉据年,他失业了,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实话。
但是如果据年为此黯然,那也不好,韩述希望她有一点点可怜他,又不希望她太可怜他。那他就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吧,就说,其实也没什么,对于我这种马斯洛的无重需求已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满足过好几回的人来说,这也是小事一桩。
要是据年担心他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虽然这只是韩述自己的臆想,他也知道现实中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能不妨,他不能让据年也许存在的一丝信心受到影响),他还得让她知道,没有绝路呢,他还有些小小的积蓄,律师职业资格证也考下来了,姐姐也打来了越洋电话站在了他这一边,就算日子不再有往日那般逍遥,但应该也饿不死。
诸如此类,他想了许多,他觉得这辈子心里都没有装的那么满。然而当据年的小屋就在眼前,一盆冷水就浇在了他头上——透过铁门,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漆黑一片。她不在家,韩述失望了。
这一周据年都应该是白班,她是不是到医院看非明了?非明手术后至今未醒,韩述也听说了,他在犹豫是给她打电话还是直接到去的过程中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于是他立刻付诸行动。
他摇了摇锁好的铁门,脱下外套,蹭蹭蹭地就攀着铁棍爬了上去,也不去想自己衣冠楚楚的样子做个越墙的小人有何不妥,更没考虑邻里或路人会不会将他误认为小偷蟊贼之类。既然已经疯狂了,那再彻底一些有何不可。就算是等他也要在她的院子里等她回来。
好在韩述没有疏于锻炼,身手尚算灵活,那个铁门的高度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障碍,他更担心的是铁门承受不了他的重量轰然倒地,那据年回来了又该烦他了。
当他顺利的在院子里着陆,除了浅色的薄毛衫和双手沾染了铁锈之外,一切还好,落地时候很轻,没有惊动什么人。因为月亮已经出来的缘故,没有灯的小院近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黑,落尽了叶子的枇杷树在月光中静悄悄的,韩述惊喜的发现桔年之前放在廊檐下的竹椅并没有及时搬进去,天助我也,他不客气的走过去半躺在竹椅上,遥遥望着被月亮晕染的云层,想象着她往日就这样独自一人坐在廊檐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