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2)(17)
红桃姑娘看见紫色的鸢尾白色的睡莲和绿色的郁金香,她觉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度。花开不分时节,花瓣不分颜色。但总之是美的。
说起来也算是奇遇了。他们在一条大路上被飞奔而来的马群吓住,小离跌下山坡打了好几个滚,手肘和脚脖子都破了好几条口子。就这样有礼貌的王子停了马来道歉。红桃姑娘想王子一定是看见小离水汪汪的眼睛产生了内疚和同情,所以才要接她进皇宫修养的。
王子和树树差不多的年纪,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里都刻着骄傲两个字,眉毛和眉毛之间也找不到树树那种淡淡的忧伤。红桃姑娘开始后悔,她当初怎么要把树树写成那样不开心的男孩子呢,又为什么要让小逃离开他呢。
我真残忍。红桃姑娘吐着舌头自言自语。她抬起头望见大片大片的粉红色花朵,小小的像棉花一样,在风里颤颤微微。有衣着整齐的花匠在其间忙碌,拿铲子拿剪刀拿水壶拿锄头,勤勤恳恳认认真真。
红桃姑娘呼一口迎面的泥土气味,眼珠子就愣在半空。她看见树树。做了皇帝的花匠的树树,在远处修剪一株绿色的植株。红桃姑娘的眼前倏而就成了雾蒙蒙的一片,她望着他,她就只是安静地望着他,心都在笑。
一直到树树擦汗水的时候发现了她。
树树没有找到小逃,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忧伤一如既往,红桃姑娘的难过感觉却更胜从前。可她仍然没有从树树的瞳孔里寻见自己的脸,那里只有一个永远的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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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经常以各种理由来找小离,游花园吃海鲜或者看四方进贡的宝贝,他还送她漂亮的公主裙长筒靴夜礼服大沿帽,等等等等。小离于是越来越留恋,她说小桃我不想再流浪了。
红桃姑娘那个时候正在厨房跟师傅学做可颂,一心就装着树树,小离这么说,她想也没想就点头。灰图喵呜一声,带点轻蔑,从案板上蹿进了烟囱里。一直到后来红桃姑娘给树树送完可颂回来,灰图才敲了红桃姑娘的房门,说,我们不能一直呆在皇宫这样的地方。红桃姑娘不明白,灰图为什么要走,小离为什么要留。她只晓得树树在这里,那是她喜欢的男孩子。
后来树树看见小离,和红桃姑娘一起在花圃里转悠转悠。红桃姑娘说这是树树,小离就对他点头问好。树树望着小离,他的肠子都要打结。金发碧眼的女孩,似乎,似乎就是他的小逃。
红桃姑娘是个写小说从来不仔细描绘人物外貌的家伙,以至于树树始终不清楚小逃的五官,就只是记得几个关键词。金发。苍白。
以及透明无暇的快乐。
她觉得这是因为她词句的积累和磨练很有限的缘故,仔仔细细刻画一个人完整的容貌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就像她要在树树面前流一次眼泪那样困难。
因为红桃姑娘听见树树激动地说,我想,她就是我的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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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正是因为这样,树树就像影子似的跟着小离,他问你是不是小逃啊,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树树吗。结果,王子看见他。
骄傲的王子说你冒犯了小离,除非你能让皇宫里所有的花一夜之间全部绽放,否则,我会叫父皇斩了你。他那种居高临下的表情吓哭了红桃姑娘。小离也说你太刁难人了。王子却坚持,头顶冒火地摔碎了杯子,却沉默走开。
所有的人都觉得奇怪,包括小离。
红桃姑娘满皇宫地找灰图,最后看见它在月亮底下趴着,那姿势像是守侯一场即将来临的传说。灰图还是那句话,亲爱的小逃,你知道我不可能拒绝你的任何要求。红桃姑娘依旧感动,她没有问为什么,这么久了,灰图为她做的任何,她都不问,她想彼此之间相熟乃至相依为命,一切的原因或解释都是多余。
于是灰图用它的法力使皇宫的花在一夜之间全部盛开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娇艳欲滴。连清晨醒来的蚱蜢都惊奇得又蹦又跳。小花匠树树就这样成了大法师,国王亲自召见他,命令他即刻出战冈比山里的那只怪兽,为国民解除威胁。
原以为化险为夷,哪晓得却得来更大的险,红桃姑娘晴朗起来的颜色片刻又阴沉下去,她说树树咱们逃吧,天涯或者海角,我都陪着你。可是树树还在挂念小离,他甚至天真地想若能侥幸凯旋,他就不再是渺小的花匠,他至少能有和小离说话的权利,只说一句也好,说你到底是不是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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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不是小逃。红桃姑娘问小离,她迫不及待要帮树树找到答案。小离却茫然,拼命地摇头。
那么,再见了小离,我将陪树树一起去冈比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