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司藤(99)
沈银灯怔了一下,心底瞬间涌上狂喜。
这不正是她先前所计划的吗?一步步接近秦放,诱他对自己意乱情迷,然后将司藤的秘密和盘托出——要知道,以妖力窥探人的记忆是一件多么耗费元气的事情,当年被麻姑洞那帮人斩去手臂,几乎失去了全身的妖血,养了一百多年,才稍稍缓过气,又为了对付重伤的沈翠翘动了一场干戈,改头换面进入麻姑洞之后,立誓固本培元再不露妖踪,谁知道中途忽然杀出一个司藤……
——“司藤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另一个妖怪呢?”
——“一个妖,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寂寞呗。”
弥天大谎,只有妖才会真正知道妖想干什么,那时接到苍鸿观主发来的消息,她就已经打定主意:当世已久不见妖踪,早晚会被司藤找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于是出山,窥伺秦放在先,为取信司藤又取血濡土在后,那天取血之后,疲累之至,加上腥气所击需要填补,夜半之时,正好那小孩睡眼惺忪走到门口,打着哈欠叫:“师父……师父……”
再后来,不惜大动血本再去窥伺一次秦放,谁知道司藤居然有了准备,还以为这条路就此断绝,没想到突然间峰回路转……
人类果然是难渡心魔,陈宛的这张面皮,看来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她转身看秦放,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我说过可以帮你,就一定会做到。秦放,你不要着急,你不是离开苗寨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司藤……的秘密,是什么?”
秦放死死盯住沈银灯,嘴唇嗫嚅的厉害:“我……我……”
他用表面上的慌乱拖延时间,脑子里转的飞快:怎么说?该怎么说才能既无损司藤又完全吸引到沈银灯的注意?
像是还嫌乱的不够,半天上哗擦一声,一道闪电蜿蜒而下,把沈银灯所站的悬崖照的雪亮。
秦放忽然傻了,他看到……
司藤出来了。
第一个念头就是气,往常都是司藤说他蠢,现在他真想连本带利返还给她:你是蠢吗?我冒着生命危险大喊大叫着拖住沈银灯,就是为了给你示警,如果这山洞没有其它的出口,你好歹躲起来啊。
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电光隐去的刹那,秦放忽然反应过来,可怕的森然凉意瞬间冲上颅顶。
司藤的身上,好像全是……血。
沈银灯有些奇怪:“秦放?”
轰隆隆的炸雷曳着电光的末梢滚过头顶,秦放觉得这一生都没这么紧张过,沈银灯的背后不远就是司藤,大雨或许能稍稍冲刷血腥的味道,但是再过一两秒,也许她就会闻出不对劲,如果她一回头……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横亘过脑际。
如果沈银灯真的就是赤伞,如果她对司藤的秘密那么感兴趣,那么,她一定不会让他死的,一定不会!
他突然躁狂,大叫:“我不知道!我很怕她!我不敢说!但我不想一直被她控制!”
他抱住头发狂一样四下乱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沈银灯先有些不知所措,后来脸色突然变了,尖叫:“秦放!当心!”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秦放踩落悬崖。
沈银灯眼神之中红光陡迸,身形暴起,瞬间也跟着直坠下去。
司藤似乎什么都没看见,她原地站了一会,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但只是片刻功夫,重又恢复如常,一手扶住石壁,另一手捂紧流血的腹部,慢慢走了下去。
***
秦放从小就怕高,对他来说,噩梦只有一种:从高处坠落。
在囊谦时经历过一次,但那次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自始至终,他都以为真的是在做梦。
这次不一样,他清醒到浑身发颤,横了心一咬牙,就那样栽了下去……
恶心、失重、像是被大轮车旋着翻转、耳膜下一刻就要迸裂、神经绷的紧紧、身体像是受到古代的车裂之刑,四面八方都有大力在狠狠地撕扯……
这样的知觉混沌持续了几秒钟,然后渐渐恢复平静,后背触到坚实的地面,哗啦啦的雨声重又清晰,沈银灯一直叫他:“秦放!秦放。”
秦放睁开眼,木了两秒钟之后,忽然一把推开她,翻身爬起冲到一边大吐特吐。
终于缓过气来,愣愣看对面的悬崖:司藤已经不在那里了,是平安离开了吗?
沈银灯耐着性子继续问他:“秦放,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司藤她,也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