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只是交易(27)
我绞着手,我紧张听他形同悲伤的诘问,我感受到弥天大罪加身的沉重。
“你说感激我,我偷听到你跟赵芩说的话,你只感激我,我受不了。我就走了。”
他沉默,我也不支声。
小飞反倒开始喳喳乎乎,挨着我,哼起颠来倒去的半调子。
“端康,我是感激你,我难道不该感激你?”
他又问我,他好象真的不懂。
我也不懂,他的难以捉摸。
“……你是应该感激我。你没错。”我还是低着脑袋,像罚站的差生等教鞭抽下,“是我误会你对我有别的什么,我自己糊涂了。”
地上的影子屹立不动,他罩在我的身上,就像当年我背着阳,我说我走了,他没办法动弹,他的面目模糊,再也无法看清。
“端康,感激和爱就差这么远吗?”
感激和爱差得很远吧!
我抬头,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四目相对,此刻,好象真有一个叫灵魂的玩意,它是赤裸的,在它面前,什么相貌、什么身份、什么聪明都能一样样抛开。他的灵魂,在受着鞭笞,道德和罪恶不再作祟,那是因为无法实现的感情和思念,清清楚楚,赤裸在我的面前。
那就像是寄托给我的感情和思念,从来都无法传递。
我茫然,我实在量不出我的爱和他的感激究竟相差多远!
他只和我相隔一步,他倾过身,我只有向后退,于是他不再靠近,他只把手抬起,他把手平摊,他把手给我——还是那个印子,还是那个轻易许下的诺,无法实现。
“你总是想要就要,说走就走,端康,从当年你逼我定下契约,到你说声再见就立刻消失不见,有哪一次你不是只凭着自己的想法就随便摆布别人的生活?”
我被谴责,尽力忽视他张开的手,他仍然清晰的印,我瞥过眼,我不能看他。
难道是我错了?他是肯定不会错的!但此刻,我只能懦弱地逃避,我不想再有变化,我有妻有子,我捂住脑袋,我受不了他的眼神和谴责——
“我不知道,我这么笨,你说的话我都信了,你说是感激不就是感激?”
他冷冷地笑,他把手收回,握成拳头。
“端康是我见过最狡猾的人,你总在为我做事,你总在为我付出——就在我什么都来不及做的时候,就在我什么都来不及付出的时候,你就给我决定了我的命运,我的爱,我的恨。”
我再一次全身发凉,是因为这次轮到我变成了犯罪的人;这么多年来,我本来不觉得我有做错,但突然我发现其实我重重伤害到我曾经深爱的人,可能还给他带来莫大的痛苦,我虽然是个糊涂人,但在他混杂着悲伤的语言、眼神和动作下,不知怎的,我开始慢慢、逐渐、彻底觉得是我李端康对他雷耀干下了最坏的恶事!
我被他蛊惑了,毫无疑问,但可能蛊惑也是事实。
我可能真的是很狡猾很任性很自私的懦夫!
馨兰不也这样骂过我?
我揉着自己的脑袋,把头发揉成鸟窝,我想不到今天会见到他,我想不到他会对我说这些,我已经不能像当年的欣喜若狂,我只能谨慎地拒绝:“我对不起你,雷耀,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放弃去追悔,我不能去追悔!
馨兰,馨兰,馨兰!家,家,家!
我咬牙,弯身拎行李,牵儿子。
——“这个印记是你五年前留给我,你跟我许下什么十年,你还说什么永远不要忘了你——李端康,你一定会有报应。”
在他初初流露的狠毒面前,我彻底呆愕,我只知道我绝不能让他这么恨我!
我僵硬地看着他的手——
“怎么会这样?”
我盯着他的手心上,不敢相信我见到的——那道赤红色的疤痕,那道贯穿整个手心纹路的疤痕,绝不是当年我咬下的小伤口;它已经完全如同扭曲蜈蚣一样深深重重叠叠,已经完全如同被火烧、被刀割的丑陋与可怕,它根本是常年累月积下的新旧印记,哪怕是最高明的医生也根本无法修复。
他连弯曲手指都好象在费力,究竟是谁能伤了他?
他拿他的那只左手摸我的脸,短促,瞬间滑落,我只闻到淡淡的血腥,从他的手传进我的身体,我的思想。
他用那么黯淡的眼睛看我,却还是用那么狠毒和冷酷的语气:“你以为五年的时间很短吗?五年就可以把你的那道小伤口磨得一点都看不见;李端康,我跟你已经定下了十年的约,在践约前,这伤疤要是这么容易就消失了,你不就可以赖帐?”
“你自己把它弄成这样?”我牙齿都在发抖,我料不到埋藏在这外面优雅冷俊男人心底的不知道是什么疯狂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