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之游弋(939)
骊歌一直带他到了地下车库,褚云飞一路跟着,也不说话,只等骊歌开了车门他也跟着上车,骊歌的座驾是丝毫不令人意外的玛莎拉蒂,褚云飞特地多看了一眼,知道又做过多重改造,倒是也不多话。他知道车里一定有暗格,因此也不看,闭上眼睛在副座养神,等自觉差不多了就睁眼。骊歌也没什么意外的,顺手就递给他一本相册。
褚云飞接过相册的时候特地稳着手,等翻开第一页,看到的是一张遗像,相上的男子并不像他,也不像他母亲,眉宇间有些阴鸷的气息,但自己看起来,鼻子以下还是和自己有些像的,他知道,这就是他舅舅。他从来没见过褚清渃,也没听褚清沙提起过,如今骊歌的这份礼,他实在是不知该不该说声多谢。毕竟,舅舅是死在她手里的。他终于还是决定不说了,既然说不说,都是自己理亏,就让自己不要在情分上再有拖欠。
骊歌也没有要他谢的意思,两个人原就尴尬,如今情势更艰难,骊歌看褚云飞在前面走得飞快,也不介意。自己锁了车,看褚云飞走得是和来时不同的路,也知道他隐约有些“不共戴天”的意思,但究竟丝毫不放在心上。她没必要去考虑关于褚云飞的任何种种,他还没有让她头疼的资格。
骊歌回来的时候褚云飞依然没有回来,大概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去看相册,其实里面也没有几张照片,但终究是自己的亲人啊。褚云飞回来,正好轮到秋瑀宸讲话,秋瑀宸百忙之中摸了摸儿子脸,褚云飞没说话,只端坐在爸爸的座位上,沉默握了下儿子,褚云飞手冰凉冰凉的,再看他怀中抱着相册,也猜到一些,轻声道,“父亲替你收起来吧。”
褚云飞轻轻点了下头,沉默自己将相册拿着,把奖杯原交给褚云飞要他自己抱着,褚云飞意识朦朦胧胧的,想着从前的许多事,却突然被掌声震回了意识,再向台上看时,何胥正重新坐下来,大概是爸爸刚才说了什么何胥起身鞠躬了吧。褚云飞不再胡思乱想,重新抬起头,他想,他已经长大了,长大了,也就是说,不恣意纵容从前的伤,不过分苛责脚下的路。任何人都是带着过去上路的,可即使带着过去,也依然是在走向未来。
褚云飞想起从前背过的课文,突然一转身,望向乔慕宸,“路漫漫其修远兮后面一句是什么?”
乔慕宸有些愣,不知他为何现在问这个,因此低头道,“吾将上下而求索。”
褚云飞轻轻点头,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句话,竟是这个意思。
第一百二十八章
很蓝的天,很静的云,褚云飞左手牵着沉默,右手牵着秋瑀宸,再一次踏足这里,他不知道,这里对于他究竟是他乡还是故土。只是在这里,永远有他最深的眷恋。无论何时何地,母亲永远是无可比拟无可替代的牵挂。
同秋瑀宸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墓园里的华人很多,褚云飞轻声对秋瑀宸解释,“纽约的华人,来不及回家的,都会葬在这里。
秋瑀宸点了点头,褚云飞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握着他的右手,“妈妈就在前面。”
秋瑀宸用双手捧起白蔷薇,这是褚清沙最喜欢的花。
窄窄的墓碑,但是很干净,秋瑀宸躬身将鲜花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墓前,褚云飞卸下了背包,拿出了茶果香烛,还有褚清沙平常爱吃的点心。
沉默用手指轻拭着墓碑上的照片,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剪得短发,虽然清瘦,眉宇间却没了那种锋利的骄傲,大概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连神色也和婉些。
褚云飞插好香烛,将茶果摆整齐,还没有跪下去,眼泪就落了下来,“妈,阿飞找到父亲了。”说到这里,一句话就哽在喉中,再也说不下去。
沉默蹲下身轻轻抚摸着褚云飞头发,“小白,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墓碑上的人却还是笑,秀雅端庄的样子,褚云飞低着头,“妈,阿飞长大了,父亲和——”褚云飞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秋瑀宸,眼睛通红,秋瑀宸道,“秋叔叔。”
褚云飞重新低下头,“父亲和,爸爸都对阿飞很好,妈可以放心了。”
秋瑀宸听褚云飞在褚清沙面前如此称呼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狠狠揉着褚云飞发心,褚云飞跪在地上,擦了擦眼泪,勉强抽着嘴角强笑,“妈从小就教阿飞,想哭就哭出来,可是,哭过了,一定要记得擦干眼泪。”
褚云飞紧抿着嘴唇,直直地跪着,沉默亲自扶他起来,褚云飞站起身,望着褚清沙墓碑,低低道,“妈,你想了很多年,父亲今天终于来看你了,让他和你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