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272)
梁袈言非常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
这就像是过去的三年里被人轻蔑地冷嘲热讽的重演。
但是那种时候他可以不用搭理,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快步走开也就是了。
可现在少琳莉他们是进了他家--不,是他在人家房子里住着。
人家堂而皇之地已经踩上了他最后可躲的地盘,他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现在他也明白了,这二老今天估计就是冲他来的。
否则不会看见他一点也不惊讶,也根本不用问就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少荆河是什么时候把这事告诉他们的。怎么不先跟他说一声?让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甚至都立刻就能想到少琳莉为什么反感他。
他们不能接受少荆河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还找了个老师,还住到了一起……
换成他站在普通家长的角度,大概也得生气。
他擦擦额角上的细汗,特意找了两个漂亮的新杯子,泡了两杯参茶出来--他们都不喝茶,家里又没准备,实在是找不出茶叶。
他只能从那堆补品里找了些枸杞、西洋参之类,硬着头皮炮制出两杯能勉强拿出来招待长辈的饮品。
结果等他把茶杯轻放在二老面前,少琳莉瞧着面上飘的枸杞就觉得不对,把杯子拿起来一看:
“哟,你们平时就喝这个?”
她说普通话带播音腔,声音还特别通透自带回响,要是话里还带着刺,那一张嘴就特别像在直播间里连线前方探访问题餐馆。
梁袈言放了茶杯正要在旁边坐下,屁股还没沾着椅面,一听她问的这话立刻又半弓着起了身,有些难堪地解释:
“不是,我们都不喝茶,家里没准备……不然我现在下去买,你们稍等。”
他说着直起身,转身就要回房里拿钱包。
“哎--小梁!”
少边庭出声,对他摆了个手,那意思是叫他不用在意:
“别麻烦了,你坐你坐,我也不喝茶,这个就挺好的。”
说到最后那句,他扭头像不经意地看了眼少琳莉。少琳莉本来还要张嘴说点什么,被他看过来,便不情不愿地白了他一眼,把嘴闭上了。
梁袈言只好又坐回去。
他当然不会觉得麻烦,因为他想的是借机去给少荆河打个电话。
可是现在只能作罢。
他在椅子上坐好,那二老一个被压着不能说话,一个自己也不开口,梁袈言自己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房间里很快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过了半晌,少边庭才思忖着说:
“小梁,我们今天来得挺突然的,打扰你了,你别见怪。主要是因为我工作的原因,马上就要回那边去。想在回去前见见荆河,所以才和他姑母一起过来。”
梁袈言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别说少边庭说的理由很合情合理,就是他不忙着出国,他们随时来看少荆河也都很理所应当。
是他,出现得不是地方。
少边庭虽然说话客气,但他看得出来,这是个严父。
其实都不用现在才看出来,光从少荆河偶尔提到的语气里都能感觉到在他儿子心里,跟这亲爹并不亲近。
少荆河那种无论到哪儿都有人缘的交际家,每次提起他爸就只有一张臭脸,可见父子俩关系有多不好。
偏他现在还撞枪口上。还落了单。
在外人面前,他们说起他们俩这关系都是何等的自然而然理直气壮。
可现在,面对了少家的两位尊神,他理不直气也不壮,只剩一身的胆战心惊。
如坐针毡。
他不说话光低着头,少边庭自然也看得出他现在很是坐立不安。于是瞅瞅桌面,闲聊似地问:
“这就是,你们学的那东坡语吧?”
梁袈言赶紧点头:
“是。呃,我们这叫东古语,叔叔。这是,呃,在编的一本词典。”
他边说边探身过去把桌上那些资料再收收好,都挪到旁边地上。
他那声“叔叔”让少边庭的眉毛不由地一挑。
少荆河的朋友、同学当然都会叫他叔叔,这也不是第一次。但他千算万算没想过,会有个少荆河的“男朋友”叫他叔叔。
这感觉,实在是……五味杂陈,一时有点难适应。
他望着清空了的桌面,又沉吟了片刻,缓缓地问:
“你,你比荆河,大多少?”
梁袈言呼吸又是一紧,半晌才硬着头皮咬着牙答:
“八、差不多八岁。”
“哦。”少边庭听了,点了点头,还是望着桌面,不说话了。
被禁言半天的少琳莉倒是终于忍不住:
“啊,大这么多呀?哟,那不是快小十岁啦?”
她嗔怪地说,却不是看向梁袈言,而是用力地看着少边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