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胖子(75)
管天任放松肩膀让季劫靠着自己,过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像是怕季劫惊到一样,说:“……季劫,你害怕吗?”
季劫摇摇头,声音清冽:“不怕。”
“怎么?”
“我就是有一点紧张。”季劫抬起右手,右手手心有一道浅红色的伤痕,横贯整个掌心。他的手一直在颤抖,“……我好久没看见他了。我紧张。”
明天是季文成开庭的日子,季劫可以到法院旁听,算来算去,明天将是这十八个月季劫第一次见到季文成。
季劫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我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我想看他有没有变化,但是又怕知道他过得不好。”
管天任安慰道:“你别紧张。第一次开庭一般都不会宣判结果。我们还是要等……”
“等等等,”季劫上火,“还要我等多久!”
他知道自己不该跟管天任发脾气,但这一年半的等待已经消耗掉季劫全部的耐性,他将倾斜的身体挺直,然后靠到沙发的垫背上,右手盖住额头,重重叹气。
“……几点了?”
管天任知道他心情不好,站起来看看外面的钟表,说:“十二点了。你要睡觉吗?”
季劫把手上的书扔开,说:“想睡也睡不着。算了。”
他看的是近些年的判例。季文成出事后,家里人瞒季劫瞒的厉害。如果当年王思维没跟季劫说季文成的事情,那么现在季劫肯定是一个人在国外,生闷气,国内的事一概不知。
季劫有时候挺恨妈妈和杨怀瑾、管天任这些人的。他们把自己完完全全隔离在外,当时季劫血压飙升流鼻血,一直跟母亲和管天任闹。季劫脾气暴烈,性格执拗,做了不少日后想起来都隐隐后悔的偏激事情后,最终留在国内,浪费了季文成辛苦为他打拼出国的机会。
杨怀瑾知道这件事后跟季劫大吵一架,那是他们俩成为朋友后第一次吵架,吵得十分厉害,杨怀瑾抖着手说季劫你不知好歹。
季劫说我那怎么办?让我一个人走,留我妈我弟在这里被人调查?
可你在这里也没用啊!
季劫骂了一声你要是现在在我跟前我一巴掌抽死你。
杨怀瑾却好像比他还生气,直接挂断了电话。两人从来没这么吵过架。后来季劫留下来两人也没怎么正经通过电话。杨怀瑾不知道在干什么,季劫这一年半光忙季文成的事情了,算来两人也好久没联系了。
原来当初以为会持续一辈子、绝不会被时光打磨的友情,也会变成这样。
季劫怔怔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管天任看他发呆,就说:“要不要点几根香烟?”
他知道季劫不吸烟,但有时能闻到他睡衣上的烟味儿,后来慢慢知道如果他失眠的厉害就会点烟。
季劫反应过来,说:“嗯。”
他想让香烟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原来我是这么渴望见到季文成吗?季劫走进卧室,当周围变成黑暗,他也眯起眼睛浑浑噩噩时,突然想起这句话。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开庭,六点钟季劫就和家人一起出现在法院门口。冬天天太冷,东北的风能刮到人骨子里。季劫还好,季远已经冷得脸都发青了。
来的人有季劫,季妈妈,季远以及从北京专门过来陪自己的管天任。
季劫吸了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凉了。
“我们先去喝点东西吧。”季劫抱起季远,“太冷了。”
季远伸手搂季劫的脖子,冷得直打颤:“哥哥,我们能见到爸爸吗?”
季劫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把季远带进去,紧紧搂了他一下,季劫说:“能。”
四人走到旁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要了一杯咖啡,打算坐到法院开门。
自从季文成被带进看守所后,大部分资金被冻结,为了帮季文成融通,家里处处要花钱,保姆和司机早就辞职,车子也卖了,要不然四人现在可以在车里等。
最绝望的那段日子季劫简直不敢回想,幸好现在都好了。季劫握着手中的纸杯,想着跟自己越走越远的杨怀瑾,不知道怎么有些悲凉。
患难见真情,这句话说的对吗?曾经他以为自己跟杨怀瑾是最好的兄弟,直到现在都不觉得那时是错的。可怎么突然就远了?
“季劫,你在想什么?”母亲摸了摸儿子的手背。这一年半,母亲眼看着季劫瘦下来,季劫要强,遇到这种事自己急得要命,三天两头上火。她摸着他的手,觉得儿子手上都没肉了。很是心疼。
季劫反应过来,一口将纸杯里的饮料喝下。咖啡没加糖、奶,味道诡异,季劫却没感觉。
管天任问:“还在紧张?”
季劫顿了顿,说:“现在有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