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杜文瑾周身的低气压渐渐散了，他也把微冷的思索目光从手心里的卡纸团上挪开，然后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了原本要拿的手机。

杜文瑾拨出一个电话号码去。

“哟，杜少？酒醒了？”

吴元良戏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

听起来一点异常都没有。

想想自己昨晚隐约的印象里，被吴元良撞见的一幕，杜文瑾唇角微勾。

“吴大少爷，你要是不把昨天灌我的那几个孙子给我找出来——我可就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了。”

“哎，可别介啊。”吴元良哈哈笑道，“明天我就给你把人揪出来，必须我亲自送我们杜少面前去，敢灌你——那孙子就是该削！”

杜文瑾不轻不重地哼笑了一声。

两人又闲扯了两句，杜文瑾才把话头带到重点上去。

“我之前托你做的事情，你弄得怎么样了？”

“不都说了吗，那是我看家本领啊。”

吴元良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要用上了？——那两个家伙就那么不知死活，又得罪我们杜少了？”

没等杜文瑾回答，吴元良又补充了一句：“是我把东西给你，你来安排，还是我这边直接帮你放出去？”

“给我吧。”

杜文瑾唇角微掀，笑色微凉，“这两个人，我还是自己亲自料理。”

吴元良笑着点点头。

“行，东西我怎么给你？”

“出来见个面吧。”

杜文瑾指尖在手机上轻轻地扣了两下，“还是去常聚的老地方，到了直接让人领你上去。”

“没问题。”

“……”

杜文瑾挂断电话，对驾驶座噤若寒蝉的小助理开口——

“在前面找个商场停车场把我放下来，然后打电话给侯秦，让他半个小时后过来接我。”

“……好的，文哥。”

小助理点点头，答应着。

几分钟后，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内，围上了深黑围巾，穿上了灰色长大衣，戴上了遮脸墨镜的杜文瑾打开了车门。

笔直修长的腿踩着短靴落在了地面上。

车门将被他关合的前一秒，一只白净的小手伸过来给他拉住了。

杜文瑾回眸。

深黑色的墨镜遮掩了他的眼眸，唯独紧抿的唇线能看出他此时情绪的不耐。

方淼淼却没半点退缩的意思。

她扬起脸来，大大咧咧地一呲牙——

“文先生，作为你的贴身助理——我必须得按照Selina姐的意思，随时随地在你需要的情况下守候在你的身旁。”

杜文瑾抬手，食指勾下墨镜，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在墨镜后面露了出来。

带着冰凉的冬雪似的温度。

“我不需要。”

这声音也凉得跟那眼神一样。

前面驾驶座上的小助理听得直咽唾沫，而方淼淼却充分用自身行为解释了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迎着杜文瑾活像能冻死人的目光，她脸上笑容更灿烂了三分——

“Selina姐还说了，这个‘需要’与否的问题，判断权和决定权不在您——而在我。”

她一顿，笑眯眯地，“也就是说，只要我觉得您需要……您就需要。”

这句话间，方淼淼慢慢地加上力道，硬生生把那道门拉开了。

“……”

杜文瑾的目光在方淼淼身上凉飕飕地扫了一圈。

按照那眼神的不善程度来说，方淼淼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是个未成年，并且是个女孩儿，此时眼前这个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杜文瑾很有可能就已经一脚给她踹进去了。

难怪要安排她过来随身。

……果然还是方总有先见之明。

心里这样感慨着，面上方淼淼却没露出半点端倪来，她乖乖巧巧地打开了门之后，就缩着肩膀从拉开的车门和杜文瑾身体之间的空隙处挤了下去。

站稳之后她才笑眯眯地转了回来——

“请文先生当我不存在就好。”

杜文瑾将自己脸上的墨镜压了回去，拉上了车门，双手插进了大衣的口袋里，抬脚走了出去。

——如方淼淼所希望，他也乐意当她不存在。

方淼淼毫不介意，拔腿就跟了上去。

只不过看着杜文瑾抬脚走去的方向，方淼淼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文先生，你不会是准备进商厦里面吧？”

“……”

杜文瑾步伐一停，转头露了个侧脸给方淼淼——

“你不是要我当你不存在？”

方淼淼噎了一下，然后才好脾气地笑笑，“这个……我也是善意的提醒——毕竟以您现在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来说，放在室外勉强还能接受，可要是进了商厦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