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之媚(189)
她素来聪颖,想必这片刻脑袋里已经转过了九曲十八弯的念头,沈陆嘉心里也是一痛,也顾不得旁人在场,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低低道:“答应我,别胡思乱想,你只要负责养好身体,至于别的,都交给我。”
伍媚努力朝他笑了笑:“你过去好好照顾她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
“那我先过去办手续。”
沈陆嘉离开后,伍媚又看向商渊成。商渊成被她看得发毛,咽了口唾沫道:“小姑奶奶,你又想做什么?”
“刚才你都听见了吧?”伍媚眼睫微垂:“还要烦你和医院的医护人员打声招呼,不要走漏了他母亲自杀的消息。你兄长的事情我已经找了俄罗斯军方的人,估计明后两日便会有消息来。”
“我晓得了。不会让你男人后院失火的。”商渊成没好气地应道,这女人,表面上像是求人,内里却是□裸的威胁。
伍媚心中烦闷,也懒得嘲笑商渊成“后院失火”用在此处语义不当,只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陆若薷是在午后才清醒过来的。那个时候沈陆嘉刚照顾伍媚吃了些午饭便又到了陆若薷的病房里,坐在c黄头,守着母亲。
洗胃过后,胃中有种灼烧般的不适,陆若薷费力地睁开眼睛,半天,视野才变得清晰。她的儿子,正坐在c黄沿的一把椅子上,面色迷茫。素来爱洁的他此刻领带松散,暑天里也从不解开的衬衣上的第一颗纽扣也解开了。
“咳咳。”陆若薷呛咳了两声。沈陆嘉这才惊觉母亲已经醒了过来。他嚯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喊医生。
“你救我做什么…我死了…你们不是正好过称心日子。”陆若薷气息不稳,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仍兀自不肯住嘴:“没有了我这个碍眼的老货,那个小妖女自然称心如意。” 陆若薷本来肤色就因为常年的幽居生活而变得青白透明,此刻愈发苍白,几乎能看见蓝色的静脉,唯有两颗眼睛珠子,闪烁着无机质一般冷硬的光。
“母亲。”沈陆嘉觉得太阳穴一阵阵发痛,“您误会她了。伍媚这会儿也刚做完手术,不然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和我一块儿来看您。”
“手术?”陆若薷桀桀地怪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盯住儿子:“她要做什么手术?”
“脚踝周围神经修复手术。她以前也是跳芭蕾舞的,因为意外受伤,不得不放弃了芭蕾。最近因为医学上找到了最佳的神经组织材料,只要手术成功,她就有机会重新跳舞。所以她冒险做了手术。”
陆若薷脸上浮现出微微震动的神色,她当年也是跳舞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种身体回旋、衣袂飘摇时的快乐,所以当她少了一条腿之后,她觉得自己的一部分跟着那条截肢的腿一齐死去了。但嘴上她依旧不愿意放弃每一个刻薄伍媚的机会:“她倒是好重的名利心,你把鼎言负责人的位置便宜给她坐了,她却还不知道满足,非要出头露脸,挣这些毫末虚荣,这样的女人,咳咳……”
沈陆嘉知道母亲对伍媚嫌隙已深,轻易是不肯改观的,她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他也不想和她在口舌上多计较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去给您喊医生。”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医生进来诊断过后,说只是有些轻微的发绀和肺水肿,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些时日,便可出院。沈陆嘉这才觉得胸口的大石头落了地。
他是男子,照料母亲毕竟有诸多不便,便请了一个妥帖的护工,负责看护陆若薷。
傍晚的时候,沈陆嘉从老宅用保温桶装了吃食过来给二人送饭。他怕陆若薷知道张妈连伍媚的饭食也一并揽下来,免不了又要夹枪带棒地说些气话,索性先去给伍媚送了饭。
进门时,伍媚正歪在c黄上讲电话。他将保温桶放在c黄头柜上,旋开盖子,将里面的格档一层层取出来,却听见伍媚收线时说了一句:“那严伯伯,我先挂了。”
“和严谌打电话的?”沈陆嘉状若无意地问道。
伍媚知道他对严谌还是心存芥蒂,便笑微微地解释道:“刚才是严伯伯打电话给我,问我昨晚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我和你已经结婚了,他说难怪昨晚你如此生气,又说找我假扮女友这件事是他思虑不周,向你道歉。还说要送我们一份大礼。”
这下沈陆嘉反倒有些讪讪的了。他不甚自在地醒了醒嗓子:“我也有错,昨晚不请自到,冲撞了严叔叔。”严谌的大哥严谦中将,是蔺川军区如今的副司令员,沈国锋生前极为看重,因为严谦和沈叙平辈,两家又交好,沈陆嘉一直管严谦叫做“伯伯”,那么对严谦的幼弟严谌自然该喊“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