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城(24)
“陆满。”
“嗯?”
盖上瓶盖,这些伤最好等他自行愈合,再多上药,反而疼痛发热,久久不消。
“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文雪兰的事情。”她的声音极低,似蚊蚋,但好在他近在咫尺,听得真切。
“我知道啊。”陆满答。
“你又知道?她今天看我,像看杀父仇人。连子昂都在怀疑。”
陆满有一把好嗓子,深沉低哑,不似青春期少年,变质扭曲的鸭公嗓,此刻却也幼稚得可笑,他说:“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是宁微澜。”
她轻笑,仿佛这一刻卸下重担,“是吗?多谢提醒,原来我是宁微澜,我都快忘记我是谁。”
陆满说:“我会记得你的,宁微澜,宁微澜,宁微澜。”
窗外的雪乘风而来,许多落在窗台,又是白茫茫一片。
她心中弥漫着莫可名状的安宁,醺醺然直犯困,却又执拗地不肯闭上眼睛。
“下雪了啊……”她轻叹,窗薄简陋,屋子里能得见呜呜风声,又静,仿佛与世隔绝。
陆满捏了捏她纤长指尖,垂下头的弧度刚刚好,如果有笔有纸,她一定要将眼前这幅图画下来,日日在橱窗中展示。陆满眨眨眼,同她说:“明天是元旦,宁微澜,新年要来了,你又大一岁。”
要谢谢陆满,嘴下留情,换做第一次见面时的交情,他一定说,恭喜你,又要老一岁。
“噢,我先睡一会,你看着时间,要倒数再叫醒我。”其实她哪里睡得着,只觉得中了毒,陆满墨色的眼瞳里,她已无处可逃。
昏昏沉沉,再没有人说话,陆满也不离开,就趴在她c黄边望着她,她的嘴唇她的眉梢,她的一切一切,他用欣赏一幅画作的心情注视她,不厌其烦,不知疲倦。
快到十二点,碰一碰她肩膀,把她叫醒。
两个人看着手机数五四三二一,对面的家属楼有人跑出来放烟火,天空开千树万树红花绿柳,一团团锦簇的热闹。
唯有他与她之间是静谧无声的,她说新年好,他接着说新年好宁微澜。
说完顿一顿,两个人都发笑。
陆满突然间拉住她的手,立誓一般庄重,“我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宁微澜。”
她木然,继而惊诧,犹疑,不知所措,转去看窗外火树银花,好过面对陆满虔诚如教徒一般的面貌。
“可是陆满,可是……”她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她的心在怦怦跳,阻止不了。
“我懂的。”陆满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没有别的。”
自始至终,无法控制的是你的心。你教他不要去做,他偏偏要做,且要做好做到,你叫他不要去爱她,他偏偏爱得不可自拔,明知道她与他天差地别永无可能。可是谁能够阻止他想要表白的勇气。
兴许他从未想过能够与她牵手、接吻、永守誓言,他不过是想让她知道,在这个世上,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如此单纯而热烈地爱着她。
而宁微澜是怯弱的,无助的,停滞不前的,在新年钟声敲响的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陆满。
她开不了口,那些勇气都去了哪里?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许多时候你心知肚明,有生之年某些伤口永不愈合,唯一可以尝试的却是不去触碰。你避过一个人,躲过一颗心,逃过一场爱情的暴虐,也未见得毫发无伤,心里的空洞四散扩展,错过的人是命中永生的遗憾。
陆满笑着说:“我的新年愿望已经实现了。”
鬼牌
岁月急,秋风紧,点点滴滴都在心头。
雪后初晴,早晨被掉落的冰柱惊起,医生护士巡防面容慈善,向她宣布,终于可以拆石膏,一只伤腿总算得以重获新生。
尤阿姨在一旁激动得热泪盈眶,你看,听阿姨的没有错,多吃饭,骨头就像春笋一样长得又快又高。
她同每一个人道谢,礼貌却疏离。
陆满又不知去了哪里,神秘失踪突然出现,看起来像在做特工,时常带一两道伤,一身血腥味回来。
她只当作不知。
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他想要的生活,鱼在水里,鹰在天上,谁有资格逼他折断双翅?她不敢轻易尝试。
“你的石膏拆掉了?”下午陆满来看她,外间似乎不太冷,他穿的很少,仿佛春天已然来了,相比几乎不出门的宁微澜,他简直是一只变异铁金刚。
他身上带着一股刺鼻的劣质香水味,走近了,令她一连打好几个喷嚏。陆满问怎么了,她却只说这种天气,鼻子敏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