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之城(113)
银色打火机随手指动作快速旋转,邱一业态度明朗,看不上余敏柔的狠毒,更不屑于宁微澜的伪善,“你信不信,余敏柔认罪伏诛,对她来说不过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等到景昌永安一起垮掉,她兴许要站在经贸大厦顶层大声欢呼,终于拜托麻烦,恢复自由身。”
邱振宇却沉吟许久,反驳道:“别人的苦难都不是苦难,把你换成她,可能早就已经不正常。”
邱一业即刻说:“父亲,您并不比余敏柔弱。好在我有个软弱却善良的母亲,独自支撑我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我亏欠你太多。”
“你亏欠最多的是我母亲,你需要道歉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邱振宇却不再言语了,他的烟已经凉透,双鬓斑白,早已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邱大状,错过的已无法弥补,握在手心里的正在流失,他站起身拍拍邱一业肩膀,这已算是近年来父子之间最亲密距离,“如果这样做能让你开心,我愿意认罪,只是……如果当初知道你是为报复而和微澜订婚,我一定不会答应。我们的恩怨就在我们之间解决,没有必要牵涉到其他人,最起码,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
“爸爸,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谁有资格无辜,就当是她倒霉,谁让她是余敏柔的女儿呢?先辞掉代理工作吧,有您在,余敏柔恐怕还要少坐几年牢,不过,显然这些对她已经没有意义。”他不在意地耸耸肩,笑得轻松惬意。
邱振宇再三道歉,害她无受牵连,又要独自面对混乱局面,承担罪责。而回应他的是她不同于年龄的冷静,反过来安慰他,“邱叔叔为什么说抱歉,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至于说邱一业的要求,希望您能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我们家的事绝不能让您做牺牲。”
邱振宇说:“我当初决定做假遗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过会有今天,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心怀负疚,更没有必要告诉你母亲,她……她的身体实在撑不起。”
“我知道,我会有分寸。”
邱振宇起身告辞,嘱咐她注意身体,不要管外界传言,一只脚跨出门外,却仍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说:“阿宁,我一直很想问你。”
“您说——”她细细柔柔地笑着,仍旧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让人不忍伤害。
谁能借一双慧眼,分清这是虚假幻象,还是真挚美好。
邱振宇问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恨你母亲?”
宁微澜摇头,“怎么可能呢?无论发生过什么,她始终是我母亲,我怎么可能去恨她?”微笑,眼尾唇角一一上扬,无懈可击。
“这样就好。”
留给她最后一夜,与江心画廊独自相处。
两年的努力说不上多么锥心泣血艰苦卓绝创业路,画廊的发展一路平顺,有余晋羡与霍展年共同照应,能够有多少波折?连人事筛选都经霍展年亲自过目,未得他同意,任何差错都不会有。
可这终究是她付出心力全心全意投入的第一件事,未见花开就已凋零,在余家败落的大潮中,免不了被贱卖的命运。
她带走的只有父亲的画,被重新装裱的《微澜》依旧美丽,郁郁葱葱盛开在一旁,守卫着她的起伏人生。
大闸口监狱,白日烟花盛典。
何律师问她,怎么知道洪大荣那种地痞无赖会收钱去和霍展年做对,她笑说,有人天生见不得别人好,高涵在的时候洪大荣就想尽办法跟他做对,明面上斗不过就在暗地里给他设圈套穿小鞋,怎么卑鄙怎么来,现在高涵进了监狱,剩下的对头就变成霍展年,你说陆满是霍展年要灭口的人,能让霍展年头痛,又有钱收,洪大荣不可能不应。
宁微澜说:“辛苦您牵线搭桥两头跑,佣金一定按时入账。”
收钱做事,天经地义,何必客气?他做这一行二十年,见惯花钱买命,暗中交易的勾当,做起来得心应手,水到渠成。
既然雇主如此礼貌谦卑,他也应当送上几句不轻不重寒暄,“听说宁小姐卖掉了江心画廊,是在准备移民吗?我倒有不少朋友做移民中介,宁小姐如果需要可以到府上谈。”
“多谢,不过我暂时还没有移民计划。”
兴许何律师未问出口的疑惑与世人大都相同,原以为只是富家小姐闲着无聊同浑身刺青的古惑仔找刺激玩一玩而已,谁知道人家动了真感情,变卖家财也要救对方一条烂命,实在是千古奇闻,足够著书立传流传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