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59)
沉默片刻,最后开口,他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懒懒散散反问她:“谁把你当朋友了,老子从小到大没有朋友,只有兄弟,你是兄还是弟啊?”
身侧的人仿佛早有预料他会是这个德行,轻飘飘笑两声,无视他的揶揄,只接着之前的话,定定地对他说:“我也是,陈声。”
他一顿,目视前方,问她:“……你也是什么?”
她又不说话了,挪开视线,背对他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喂!”
“……”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
“什么你也是啊?你也是什么???”
“……”
“路知意!”他心里头像是有狗爪子在挠,又急又痒。
路知意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听见了吗?”
“没听懂,你给解释一下。”
“我也是,陈声。这五个字,哪个字需要解释?”
“每个字。”他拉长了脸,“每个字都需要解释。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通假字那么多,多音字多义词也一大堆,你用一段话给我解释一下,你刚刚说的这五个字什么意思?”
她趴在窗户上笑了。
“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路知意!”
她笑得更厉害了,虽然没声音,但从身体的抖动就看得出,心情很愉快。
陈声有点恼羞成怒,绷着脸开车。
耳边反复回荡着那句话,轻飘飘的五个字。
“我也是,陈声。”
他一脸烦躁地望着前方的车流,视线落在几米开外的那辆车上。
城市越野在夕阳底下泛着光,仿佛有星星在车面跳跃,橘红色。
天边的落日沉下了一大半,还剩三分之一在树林上方,橘红色。
最后,他没忍住侧头,看她一眼。
那两抹红浅浅淡淡,像是软绵绵的云,轻飘飘浮在她面颊上……
也是橘红色。
从前总拿它们来笑话她,此刻却无端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于是开着开着,又好像不气了。
她趴在窗口轻快地笑,回头对他说:“你看旁边这辆车,后座有只大狼狗。”
陈声瞥了一眼,右侧正在超车的小轿车上,后座坐了只阿拉斯加,一边吐舌头一边冲路知意龇牙咧嘴。
……大狼狗?
嘲笑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在对上她笑吟吟的眼睛时,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那双眼睛亮而澄澈,不笑时总有一种倔强的姿态,仿佛要劈开一条路来,冲破那些困扰她十八年的贫穷与辛酸。
可眼下,她笑了。
于是那其中蕴藏的点点笑意,刹那间变作星光数缕,无端多了几分温柔,几分明亮。
他收回视线,只觉心脏猛然一动,仿佛被人攥在手中。
呼吸憋在身体里,出不来又回不去。
到底哪里来的错觉?
不是一向觉得她像个男人吗?
一头短发,肤色暗沉,高原红醒目又突兀,真是看哪哪别扭,找不出半点女性的美丽。
最后他咬咬腮帮,握紧了方向盘,在心里暗骂一句。
妈个鸡,审美扭曲了。
第二十二章
通往冷碛镇的路是大名鼎鼎的318国道, 常年塌方。
六个半小时的车程, 极近险峻。
他们要翻过两座大山, 海拔最高处有两千多米。车的一边是山体, 有的地方被植被覆盖, 有的地方被绳网罩得严严实实,防止塌方;另一边是万丈深渊,来时的路变作弯弯曲曲的起伏线条, 消失在群山之中。
陈声全神贯注开车, 路知意也不太敢打扰他。
唯独在车上了二郎山时, 没忍住指了指,“你看那。”
陈声略一侧头, 看见对面的山上有一片棕色的小点, 在苍翠的绿草中微微移动。定睛一瞧, 是牦牛。
到达二郎山顶的休息站时,他把车停在路边, 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脖子,“歇一下。”
路知意下车买了什么东西,用纸杯端着回到车上, 递给他一杯。
“喏。”
他接过来一看,白乎乎的粘稠液体, “什么东西?”
“牦牛酸奶。”
陈声的视线落在路边摊的老人身上, 厚厚的棉衣有些脏,皮肤黝黑,满面褶皱。
低头, 杯子里的液体闻起来有一种特殊的腥味。
未经工厂加工,手工制作,缺乏消毒流程的酸奶……
路知意静静地看着他,说:“尝尝看。我从小到大都爱喝这个。”
他撇撇嘴,算了,那就给她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