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偷欢(18)
程欢只是默默地眨了眨眼,自己这条命是席让捡回来的,就算让她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在短信里写上:抢走我的枪,务必击中我——
那时候,她高烧不退,体温直逼四十度大关。席让连夜载她去医院,不料却在半途刮伤了前方的车。车主下来交涉,要么等交警,要么私了,交了赔偿金就能走人。席让着急程欢的病情,一把推开那人,抱起车后座里的程欢就跑。
席让一路跑去医院,医生说,如果晚来二十分钟,这个女孩儿就会有生命危险。
程欢捡回一条命,高烧渐退,醒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席让的身影。
三天后,程欢出院,抬眼便见拄着拐的席让,站在风口处等自己。
因为酗酒闹事,他被打断一条腿——席让如是解释,半带戏谑。
程欢那时虽半昏半醒,却依旧能够辨认出,跟席让交涉的人正是程家管家。而前方那辆车,是程余的专用车。
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忤逆了程家的人,席让就会酗酒闹事被打断腿?程欢冷笑,自己还在医院,席让紧张自己还来不及,他会去酗酒?
而能做出此等惨无人道之举的人,除了那个程家大少爷,还会有谁?
怔忪回忆间,病房门倏地被打开。从B市刚赶回来的程余,刚下飞机,风尘仆仆。
男人的脸映进程欢的眸子,她的眼角顿时湿润,伤口不疼,心却疼,像是被人拿刀捅进去一般,一刀一刀地变换刀锋,搅乱她的灵与肉。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曾经称霸整条街的小混混席让,曾经揽过程欢的肩,不管走到哪都跟大哥哥一样罩着她的席让,曾经在程欢心里像棵永远屹立不倒的大树一样的席让,用拐杖代替着失去的那条小腿,一步一步,走的步步血泪。
他身上的光芒,就是被眼前这个叫程余的人,一下子砍去了,不剩分毫。
从母亲,到弟弟,再到席让,程欢恨到身子轻微颤抖,如果自己不将这个男人送进无尽的黑暗,她就枉活此生。
程余对他曾经反复强调的“要死要见尸”只字未提,而是格外紧张程欢身上的伤,一个劲儿地问大夫:“真的不要紧?”
隋医生跟程余有多年的交情,替他隐瞒枪伤以及取子弹,似乎成了他这么多年的主要任务。但他从来没见过,向来冷血的程余,会如此紧张一个女人。
“子弹的位置射的很巧,没有伤及脏器,算是万幸。目前来看并无大碍,休息调养即可。”
程欢心中冷笑,是席让教她拿枪,教她打杀,教她如何在绝境时也要杀出活路,保全自己。
而他的枪法更是远在自己之上,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绝不会放弃职业射击手的梦想,彻底变为街头混混。而如果不是程余害他失去一条腿,他更不会沦落至今……
程欢紧了紧眸子,如果有一天,她将程氏这么多年来黑暗交易的证据交给警方,他会不会像席让痛失自己的腿、痛失梦想一样,对他亲手做大做强的一切,扼腕痛惜?
“哦对了,一个月内千万不要做剧烈运动。”隋医生的话打断程欢的遐思,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程余。
程余仅是清咳一声,便起身:“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罢,握上隋医生的手。
隋医生耳聪目明,回握之后,自觉地离开病房。
程余踱回病床前,脸色突变,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焦虑以及关切,取而代之的却是冷漠。良久,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程欢的眼,凛声相问:“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我?”
☆、余10欢 测谎
怔住的,不仅仅是程欢,还有印木凡。
程欢刚受了伤,程余刚一回来就问这么严肃的问题,会不会太绝情?印木凡眉峰蹙起,一直在犹豫着该怎么替程欢打圆场。
“你在怀疑我,”程欢亦紧盯着程余的眼,丝毫不躲闪,“你怀疑我故意不杀他。”
程余轻笑:“不仅如此,我还怀疑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动机不纯。”
程欢藏在被窝里的手,暗握成拳,却又因为麻药的原因,根本就无法握紧。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无助,只身与恶魔周旋,她唯一的力量源泉,就是死在程余手中的弟弟和母亲,还有残疾至今的席让。
他们被程余夺走了一切,他们,也是她可以一往无前的动力和胆量。
程欢抬眸,目光坦诚:“余哥,我接近你,是因为我受够了食不果腹的日子,更受够了衣不蔽体地在一群老男人面前蹦跳,我甚至……要被他们摸来摸去。我累了,我想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而我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余哥你只手遮天。我想依附着最强者,更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而不顾一切。况且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