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餐，周明义跟着董芸进厨房去帮手洗碗，尹安然留在客厅，面对着周仲翰，尹安然觉得有点不太自在。以前的时候，尹安然并不害怕周伯伯，在他面前也能落落大方，现在，应该说是自从周明义改了称呼之后，他突然在周伯伯面前不自在起来，像小山猫面对巨型霸王龙那样不安。

相互僵持了一会，还是周仲翰先开了口，“安然，最近工作忙吗？”

尹安然一愣，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啊……啊，还好，忙，啊，也不太忙……”说完，他的脸就红了。

“明义呢？”

“他……他……他很忙，他一直都很忙……”

“咳，成家之后也不收敛收敛。”周仲翰脸色一沉。

“啊……啊！”尹安然不知要如何接话。这是父亲式的体贴吗？似乎又不太对，听着怎么像安抚“儿媳”的口吻呢？

看着尹安然坐在沙发上不安地模样，周仲翰心中纳闷，他又不是很凶，不过拉拉家常，为什么安然的表情如坐针毡一般？以前这孩子并不害怕他，还常陪他下棋聊天，这一段时间他都不常来，来了就好像刚出窝的小动物那样怯懦。

周老爷子越想越不开心，一眼看到自己儿子正靠在客厅门边，手撑在门框上看着这边，脸上似笑非笑的，周老爷子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可恶，把他爸爸老婆的儿子拐走，太过分了！

周明义走进客厅，坐在尹安然身边，然后极自然地抬起一只手，搭在尹安然的肩头。尹安然一吓，瞄了一眼脸色严肃的周仲翰，然后闪一下肩膀，把周明义的手甩掉了。

周明义似有不满，哼了一声，没有再次搭过来，尹安然悄悄舒一口气。

真尴尬……

客厅的气氛直到董芸进来才有所好转。

“你又搞什么鬼！”坐在回家的车上，尹安然冲周明义嚷道。

“我怎么了！”

“你故意的，你绝对是故意的！”尹安然开始握着拳磨牙，“本来周伯伯就不喜欢我，你故意的，这下子他更不喜欢我了……”尹安然非常有挫败感，垂下头来。

“怎么会，老爷子最喜欢你了。”

“才没有，最近回家，他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

“放心。他是烦我，不是烦你。”

“他烦你什么。”尹安然没好气地顶回去。

“他当然烦恼了，我已经改了口，你几时改口呢？他大概还不能习惯吧，这种事又无法练习，因此他不太自在。”周明义笑笑。

“咦……”花了一点时间理解周明义的话，尹安然怔住了，“我……也要……”

“嗯，怎么，你不愿意？”

“啊，不是，不是。”尹安然双手乱摆，急忙否认，然后，他又踌躇起来，“这个……好么……”

“老爷子和你烦恼的问题是一样的，放心。你随意就好，如果接受不来，不用勉强。”

尹安然开始很认真地思忖起来，他真的要改口么，要叫周伯伯做“爸爸”，他很多年没有叫出过这个称呼了，还真是不习惯。有周伯伯这样的人当父亲，尹安然很愿意，他只是在心理上还没有办法马上接受，毕竟，周仲翰并不是他的父亲。

那边厢，两位老人也在说着同样的话题。

“安然几时改口呢？”周仲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妻子。

“你不会介意吧。”董芸犹豫地说道。

“当然不，我很喜欢安然，你别多心，我觉得他比我那一个强得多。”

“你不介意就好。”董芸一直担心丈夫无法接受她的儿子与他关系改变的事实，听周仲翰这样说，很是松了一口气。

“唔……”周仲翰沉吟着，开始考虑下一次孩子们来的时候要不要直接提出来，想到多了一个听话又乖的儿子，他的心情突然好起来，不由露出笑容。

（二）

“妈，爸，我们回来了。”一进门，徐飒扬声叫道。

“啊，飒来了。”李妈妈从厨房，李爸爸从书房赶出来迎接回家的儿子们。

放下礼物，徐飒马上进厨房，洗手，系围裙，帮着李母准备晚餐。

李出云进门来，马上坐倒在他熟悉的沙发里，脚搁在茶几上，拿着电视遥控器，搜索他喜欢的电视节目。

看看自己儿子躺在沙发上的模样，仿佛是一袋随意丢在那里的土豆，再看看徐飒在厨房熟练地切着菜，李父越看自己儿子越不顺眼。

“小云，坐好。”

得到吩咐，李出云无奈地扁嘴，扭了扭身子，算是坐正了。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就没有个样子呢。”

“什么叫我没有样子，我又不是小流氓。”李出云不乐意了。

“哼，看看你的衣服，看看你的举止，谁能知道你竟然还是个知识分子。”望着儿子穿着的涂鸦T恤上看不懂的图案，破着洞洞的牛仔裤，磨旧的球鞋，再看看穿着整洁的蓝色翻领T恤和长裤的徐飒，李父的表情更加严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