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86)
“褚帮主客气了。”乔熳汐轻笑道。
褚清沙和乔熳汐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不过是她哥哥多么敬佩乔熳汐的年轻有为之类,乔熳汐敷衍的很有创意,两个人谈谈说说,听起来倒还有几分意思。褚清沙看着站在乔熳汐身后的秋瑀宸,浅笑道:“魁首日理万机,秋盟主贵人事忙,清沙先告辞了。”
乔熳汐听到她突然在最后点出了两个人的身份,只是淡淡一笑,轻声吩咐,“瑀宸,代我送褚小姐。”
褚清沙却笑着看坐在一边的沈默,“不用了,默送我就可以了。”
“秋——”,沈默夺下秋瑀宸手中的牛奶,将左手的自己的喝过一口,又大大喝了一口秋瑀宸的,“我替你喝。”
“不用这样。”秋瑀宸轻声道。
“哦。”沈默将右手杯中的牛奶全倒在自己杯里,满得快要溢出来,大大咽了一口才又递给秋瑀宸,“那你替我喝。”
秋瑀宸接过水杯放在唇边,听沈默有一搭没一搭的转述他和褚清沙的聊天内容,不过是些无聊的加油之类,秋瑀宸并不需要沈默向他坦白,毕竟,他不是沈默生活的全部,只是沈默如此的自觉他心头也有些小小甜蜜。听沈默说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将杯中乳白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起身去漱口。沈默的盥洗室里有秋瑀宸的漱口杯,秋瑀宸也一样。两个人并肩从盥洗室出来,沈默将自己摔在床上,背上的伤经过秋瑀宸的精心照料已不再叫嚣,他已经可以躺着睡,秋瑀宸看沈默特地侧了侧身子,就躺在沈默身边。沈默看他的秋也躺下来,就耍赖着窝在秋瑀宸怀里,秋瑀宸轻轻笑笑:“不是有枕头的吗?”
沈默拉过秋瑀宸手臂,一脸委屈,“疼。”
秋瑀宸拢着他,让他侧躺在自己臂弯里,任沈默刚洗过澡尚未擦干的头发蹭在他睡衣上。沈默孩子似的玩着秋瑀宸手指,“已经不肿了。”
秋瑀宸笑笑,“熳汐哥对我很好,别再胡闹了。”
沈默赌气的捏了捏秋瑀宸手指,秋瑀宸将他拢得更紧些,耳语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比如熳汐哥,比如你。”
沈默眨了眨眼睛,“我?”
秋瑀宸笑而不答,沈默翻身起来捏住秋瑀宸鼻子,“我怎么了?”
秋瑀宸将沈默拉下来,四目相对,眼中全是柔情,当两个人的脸色都转为淡粉的时候,秋瑀宸却突然正色道:“熳汐哥也是伤心人。”
沈默曾经对乔熳汐的过往很感兴趣,可是,自从他看到秋瑀宸身上的伤,乔熳汐已经彻底被他拉下神坛了。他翻了个身抱着秋瑀宸,隔着睡衣轻抚秋瑀宸背上的伤痕,秋瑀宸笑笑:“说过多少次了,都是我咎由自取,不关熳汐哥的事。”
沈默轻轻踹了秋瑀宸一脚,秋瑀宸却故作夸张的将下半身从床上顺着力道滑下去,沈默心中一急,伸腿去够秋瑀宸,用自己双腿夹着他双腿拉他上来,却突然间发现这个动作太过暧昧,马上转移话题,“不是伤心人又怎么会在如日中天的时候退出篮球界。”
秋瑀宸轻轻叹息,却只是在心中沉吟:篮球是熳汐哥的梦想,禹落哥是熳汐哥的信仰,为了信仰放弃了梦想,可是最后,却终于一无所有,只剩飞灰,一寸相思一寸灰。
秋瑀宸拢着沈默,沈默已经红着脸蜷在他怀里似真似假的闭着眼睛,即使睡得安静,沈默轮廓分明的脸上依然带着倔强的坚硬。秋瑀宸暗暗叹息:谁的年少不曾轻狂,只有熳汐哥吧。
沈默听到秋瑀宸的叹息声,张开了眼睛,手指沿着秋瑀宸的脊柱滑落,“他自己都放弃了篮球,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对你?”
秋瑀宸知道沈默一直对他背上的刺字耿耿于怀,可是现在却实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只好假装听不出沈默的弦外之音,就题论题,“有时候,放弃比坚守需要更大的勇气。”
沈默轻轻哼了一声,“有什么是比篮球更重要的!”语声已几乎接近鄙薄。
秋瑀宸也不解释,沈默并不知道乔熳汐和文禹落的故事。“熳汐哥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记住了禹落哥泪水的味道。”这是他对乔熳汐和文禹落的唯一认知。他本不是个迟钝的人,可是秋瑀宸唯一一次向他提起禹落这个名字的场景实在太暧昧,他那时候已经意识僵化了,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秋瑀宸,又怎么还想得起问禹落是谁这个煞风景的问题。秋瑀宸并不愿将乔熳汐解构给沈默看,乔熳汐不需要任何发自内心或者流于表面的同情,秋瑀宸将沈默拢得更紧些,一想到文禹落,他就好希望将沈默捧在手心里,前车之鉴啊,秋瑀宸的心抽搐着。他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淡月疏星的夜晚,乔熳汐□着走出冰冷的水潭,月光和湖光将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或刻痕或灼痕或齿痕的文禹落照得凄迷而悲凉,寒潭渡客影,冷月葬英魂。乔熳汐看着突然而至的秋瑀宸,温和的笑笑套上衣裤,一样的温文尔雅,一样的和煦如风,秋瑀宸却突然不敢抬头。那时候,他才知道,活着对他这个哥哥而言唯一的意义就在于等待死去。从那以后,乔熳汐越来越执着于神仙方术,甚至利用物理和逻辑的方法试图证明天堂或地狱的存在,死后的重逢已成为他唯一的期待。看到乔熳汐满身的伤痕秋瑀宸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哥哥在文禹落逝去的两年里再也不曾穿过短袖短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