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89)
容晴的眼神一下子变了,他没有给自己的画作起名字,因为他只敢奢望获选入围的那1000元奖金,根本不曾想过还能有其他被人认识的机会。当然也没人关注一个刚刚入学的毫无名气的学生的作品,所以也没人问过这幅画的主题,没人在乎作者的名字。但是皇帝陛下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他想要表达的内容。
没错,画的是光,是他心中的光,是徐徐带给他的光。
“乍一看画面的色彩很沉重,阴云缭绕压抑的忧伤的,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仔细看,会发现画上的女子很亮,仿佛在发光,她身边的一切也被照亮了。没有清晰的描绘女子的容貌,却让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美,她的圣洁,她的光彩……绘画技巧虽然还不算成熟,不过这份创意这种执着而强烈的情感表达都能够完美地体现出来,真的十分难得。你在绘画方面很有天分。”皇帝津津有味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位名作家冒名参展,连签名和标题都不敢写上呢。后来我邀请被选中的作品的作者入宫一起晚餐,那个人没来,更让我觉得也许会是我认识的哪位画家。没想到,竟然是你的作品……”
容晴垂头跪伏着,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波动,强迫自己不要再听下去,不要忍不住去问绘画技巧相关的事情。那些都与他无关的,他只是个奴隶,是主子们寻开心的一件玩具。
不过当皇帝陛下和蔼可亲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开始从这幅画渐渐过渡到与他探讨起绘画技巧和艺术相关的事情的时候,容晴几乎一下子就丧失了自制能力。
容晴渴望与人交流,交流绘画时的感受,得意的幸福的失意的困惑的……皇帝陛下似乎有一种魔力,在谈论艺术的时候轻易就营造出了一种让人能够忘记一切的专注氛围。容晴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抵抗不住这种诱惑了,也许是压抑太久,太需要与人倾诉,在遇到一个行家一个愿意与他倾心交流的时候,他再也不能封闭自己的思想,假装成没有灵魂的玩偶。他的意识在这个瞬间挣脱出了现实带来的残酷禁锢,游荡在陛下精心营造的虚幻世界里,毫无顾忌地坦言。
谁也不知道,皇帝其实对于这种纯粹关于艺术的交谈也是渴望已久的。虽然身为皇帝,他可以征召国内的艺术大师,邀请国外的艺术大师共聚一堂,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皇帝,在他面前能有几个敢不计后果地说真话?那些人就算来了,也会小心试探着迎合着皇帝的想法。交流只是无趣的礼节性的毫无创意的,乏味的陈词滥调,大家都说着最不会犯错的很普遍的常识,有什么意思呢?
皇帝盯着眼前这个恭顺的拥有极高艺术天赋的奴隶,在与他谈论艺术的时候,他苍白的脸上难以掩饰激动的喜色,纯真的眸子里映着对绘画的痴迷。一个奴隶,一个喜欢艺术懂得艺术拥有绘画天赋的奴隶,很矛盾却很有趣呢。
皇帝思量着,也许这个奴隶是觉得命不长久才敢如此放松如此“放肆”的与他交谈,毫不隐瞒各种稀奇古怪却自有道理的创意和设想。正是因为没有受过严格的僵化的传统教育,这个奴隶的心灵没有被那些固有的认知框死,他是一块藏在石中间的美玉,不,是天然的美玉,无需雕琢。这才是懂艺术,懂得艺术存在的真谛的人啊,不被世俗蒙蔽,不被权势诱惑,仅仅是单纯地用艺术来宣泄着情感,让旁人也能感受到的那种炙热的情感。
皇帝越发觉得这个奴隶的才华难等可贵,耐心地引导着他,与他聊更多更专业的问题。皇帝突然冒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如果能够时常与这个奴隶探讨艺术直觉,一起创作作品,将会是怎样的新鲜和惊喜呢?皇帝在脑海中勾勒着美好的未来,对这个俊美的奴隶慢慢生出更多的亲近意愿。
皇帝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性取向,他是喜欢男人的,而且是喜欢高大俊美的男人,甚至是喜欢被高大俊美的男人推倒,被他们控制被他们主导,从思想灵魂到肉体都被另一个人霸道的占有支配。这样的念头从他有了性意识开始就没有停过,疯狂地充斥在他的身体里他的思想中。但他逃不出命运的捉弄,注定成为了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就连他曾经最喜欢的那个男人也只能匍匐在他面前,不敢再上前一步。
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拥有天下江山的皇帝,竟无法拥有自己最爱的男人。他可以训练傀儡玩具来满足身体上的需求,不过他爱的是那个人,那个人的灵魂气度根本无法复制。
在见到容晴的一瞬,皇帝其实有那么一点点恍惚。他仿佛从容晴的身上看到了旧日某种熟悉的影子,起初他以为是他最爱的男人那种感觉很相似又不一样,渐渐他意识到完全不一样,容晴更像是……很多年前,年少无知的时候,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