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40)
学校下午一般安排4个课时,2个课时一种科目。周五下午前2个课时是文学基础课,无论学什么专业的新生都要上的课,在巨大的阶梯教室。容晴去的比较早,找了靠前的角落坐定。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基础教育,仅仅是认识常用的那几百个字,能阅读简单的文章。文学对他而言是很高深莫测的学问。他认为自己几乎是完全不懂,他也从来没有写过作文或读后感之类的像样的文字,所以要认真听,否则很可能会挂科。
文学基础课结束后是换到另外的教学楼内,上音乐选修课程。音乐选修有几种可供选择的分支内容,乐器方面容晴一点基础都没有只能放弃,他选择了简单的合唱课。他曾经在服侍大少爷上课的时候偷偷学了乐谱,因此也算是基本能够跟上教学进度。
不过容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饿了一整天伤痛持续,精神紧张等等原因,总之,他在去音乐教室的路上再次晕倒了。
容晴知道自己可能是晕倒了,却醒不过来,也不想醒过来。
他在做梦,难得的美梦。
他梦到自己又变回了小时候,和母亲还有弟弟一起在床垫上玩耍。那时母亲带着他们兄弟两人都住在霞观楼的地下室,小小的房间里摆放了一个软软的床垫,那是主子们丢弃的破旧床垫,管家允许母亲捡回来使用,可能也是照顾带孩子的女奴隶。
容晴至今仍记得那个床垫特别软,母亲找了布片蒙住床垫,就好像真正床铺的样子。母亲坐在床垫上抱着弟弟唱歌。母亲的歌声很好听,他就坐在母亲身旁,听的如痴如醉。那时他可能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每天都可以和母亲还有弟弟睡在床垫上。母亲还用旧衣服做了一个小被子,晚上睡觉就裹在弟弟身上。容晴想自己像弟弟那么小的时候也可能盖过被子,现在他长大了,铺盖要留给弟弟。虽然没有被子会冷,但他觉得只要可以依偎在母亲身边就能够感觉到温暖。
可惜现实之中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容晴五岁的时候,弟弟生病死了,母亲怀孕流产失去了生育能力。再后来母亲搬去了女奴集体宿舍,带走了床垫,只将容晴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了阴冷的地下室。
容晴不知道为什么管家不让他搬去男奴集体宿舍,但是主人们的安排他只有遵从,没有资格质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都住在地下室席地而睡,日子久了也渐渐习惯了。
胳膊上刺痛了一下,容晴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柔软的床铺,没有穿上衣的身体,一切都让他有些不适应。
这是哪里?他的上衣呢?拿走他上衣的人应该看到他锁骨那里的奴隶条码知道他的身份了吧?胳膊上插着一根吊针,是打点滴么?既然知道他是奴隶了,为什么还会被如此善待?
容晴恍惚了一阵,才确定自己不是继续在做美梦。是现实,他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到他的面前,温柔问了一句。
容晴紧张地翻身下床,牵动了胳膊上的吊针被扯掉,带出一丝血痕。他却不敢不守规矩,双膝跪地,磕头行礼。
“我知道你是奴隶。”女医生笑得古怪,“这里是校医院,你回到床上脱了裤子让我看一下其他伤处。你身上伤势比较严重,又没有经过正规治疗,再拖下去,你还会晕倒的。另外啊,你多久没吃饭了?学校不是有免费午餐么?”
容晴努力思索着女医生的问题。这是夏老师提起过的那位校医么?是她救了晕倒的他么?会否还有别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怎么,不听话么?”女医生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不满的味道。
在王府的时候,容晴即使需要治疗,也都是被拖到王府的药房,随便丢在角落里或者干脆是丢在院子里,如果是骨折就还会用锁链将他固定好,免得乱动影响了治疗效果。王府的医生也都是冷着脸,嫌他脏嫌他伤多弄起来繁琐,多数情况不会为他仔细包扎,就用一些廉价药粉随便涂抹敷衍了事。除非是他人事不省了,无法自己进食,才会打吊针给他强行灌输营养免得饿死。一旦他稍稍有所好转,就会停止医药治疗,他被拖回霞观楼的地下室,继续所谓“休养”。偶尔有好心人会想起来给他送几口吃的和水,多数情况他只能饿着渴着安静躺着。所以他的伤势往往很快就会“恢复”,为了每天能吃饭,他也要坚持爬起来按时出工干活。
对于女医生说“躺到床上去”这种命令,让容晴非常迷茫。就算是要为他治疗,他也不能弄脏了那么整洁的病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