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还乱(43)
两人周身燥热,毫无食欲,洗漱更衣之后便一同走到饭店门外的露台下,拣了一副僻静茶座坐下,又让茶房送来了两份冰淇淋。大热的天,这一处避暑胜地是很受大众青睐的,四周茶座络绎被人占满,有窃窃私语的,有高谈阔论的,十分的热闹。
沈嘉礼放眼远眺,看了片刻的风景,忽然感觉异样,收回目光一瞧,却是发现段至诚正在盯着自己微笑——段至诚和他那令尊形容相似,年轻的时候看着不年轻,老的时候也不显老,好像终生都是三四十岁,不过因为此刻笑的天真,所以沈嘉礼从他那脸模上,倒也依稀感受到了一点孩子模样。
“傻笑什么?”他笑着问道,心里有些感动。
段至诚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好像是要做出答复,可是话到嘴边半路夭折,他美滋滋的低下了头——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沈嘉礼看他忽然变得羞羞答答,就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他一脚。段至诚含笑吃了两口冰淇淋,在清爽风中再一次抬眼望向沈嘉礼,心中十分喜悦惬意。
正在这个心旷神怡的时刻,外间忽然起了一阵嘈杂,段至诚觅声望去,就见几名护兵簇拥着一位军装打扮的彪形大汉,正在这露台上挑挑拣拣的找座位。这露台上本是洋溢着一种轻松活泼的愉快气息,结果如今受了打搅,立刻就有那不堪其扰的绅士淑女站起身来,避之不及的迈步离去。而那大汉一屁股拍在藤椅上,洋洋自得,毫不知耻。
段至诚这个方向看的分明,认出这位不速之客不是旁人,正是和沈嘉礼有过龃龉的马天龙师长。他见沈嘉礼也要回头去看热闹,便连忙出言打岔,不愿让沈嘉礼和马天龙正面交锋,没想到他这一片好心还未付诸实践,那边的马天龙一眼瞧过来,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摇头摆尾的拖着长声招呼道:“哎呀,这不是段大公子和沈三爷吗?”
沈嘉礼这时也看清了这位宿敌的面目,倒是并未翻脸,只淡淡的“哼”了一声,随后就转过头来背对了马天龙。段至诚曾经在电话里对这位马天龙师长发出过一番恐吓训诫,而对方当时偏又态度良好,丝毫不怒,所以他此刻也不好太过冷淡。抬头面对着马天龙,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马师长好兴致啊,也到西山来避暑。”
马天龙背着手,趾高气扬的迈步走到了这二人旁边,随即微微一躬身,不知怎的会那样得意:“大公子才是好兴致,兄弟公务繁忙,哪有工夫来享这清福?还不是赵将军他老人家特地给我发了请柬,一定要邀我过来参加明天的军事会议,当然,会议过后还有晚宴。兄弟其实本是脱不开身的,不过赵老将军盛情难却,他老人家的面子,我总不能不给,所以只得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两天,爬一趟西山喽!”
此言一出,沈段二人都含笑不语,知道马天龙是个从下等阶层摸爬起来的丘八,没见过世面。那位赵老将军最爱大请客,又喜招揽社会名流,这是众人都知道的;而马天龙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赴宴机会,却是喜不自胜、装模作样的吹起牛来。
马天龙见这两位笑的有因,又摸不清头脑,就搭讪着问了一句:“大公子,你……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吧?”
段至诚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答道:“像马师长这样的豪杰,才有资格参加晚宴;我么,又不是军界中人,这次无非是代替家父出席而已。”
马天龙又把目光转向沈嘉礼,大喇喇的粗声问道:“那你——你也是去赴宴的?”
沈嘉礼仰起脸,郑重其事的答道:“非也,我本人既不是豪杰,家父又去世得早,更没有资格赴宴了。只是听说明天的晚宴嘉宾云集,皆是马师长一流的英雄,我心中羡慕,才拜托段兄带我混进去,也好借机开开眼界。”
马天龙疑疑惑惑的看着沈嘉礼,感觉他好像是在骗人。正值此刻,一名副官打扮的青年从远方的停车场处小跑而来,且跑且呼唤道:“师座,您大哥在城里没找到您,托人追着送来了一封信,让您先别急着上山去。”
马天龙对着沈段二人一点头,然后回身走到茶座前坐下,不甚耐烦的答道:“念吧!”
那副官应了一声,喘着粗气从裤兜里摸出一只叠起的信封。“嚓”的一声撕开封口,他抽出信纸展开读道:“天龙吾弟,兄新近得知,山上办事处已被人占据,谅无空房供弟居住。吾弟万万不要擅自前往,在西山饭店住宿一夜即可。愚兄马文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