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堂(97)
金世流低头看了看支票上面的数额,只见一张是两万,一张是六千,就吃了一惊:“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金世陵对他一歪头,因为得意,所以把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你弟弟我有本事嘛!横竖不是偷来抢来的,你就放心吧!”
“你在西山……日子过的怎么样?”
金世陵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咱们家原来那些清客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无非是跟着那个将军,在一边接个话儿,凑个趣儿罢了。没什么辛苦的!”
“那这钱……”
金世陵不打算给金世流说句整话的机会:“原来咱家常来的那个和尚,有天把爸爸恭维乐了,不就一下子得了成千上万的香火钱吗?我总比那和尚瞧着顺眼吧?你别多问啦!我晚上就得回去呢!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搬回城里公馆来住,他一上山,害得我也得跟着他隐居!”
金世流觉着自己这弟弟实在委屈——为了挣钱,要去做那没有人格的清客。而自己,则像个旧佛像似的,只能天天高坐在家中镇宅。这真是既不正常,也不应当。
他想到这里,就要发表几句见解。哪知尚未张嘴,忽然那老妈子跑了进来道:“三爷,有人打电话来找你。”
电话机安在外间的小书房里,金世陵只好草草的穿了衣服,前去接了电话。刚拿起话机喂了一声,就听那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哎呀小金,我总算是叫对号码了!你赶快回来吧!将军他老人家一会儿要洗澡呢!”
金世陵用空着的那只手摆弄着电话线:“你是哪一位啊?”
“我是副官处的葛刚毅啊!”
“将军他老人家要洗澡,随便找个人伺候不成么?何必还非我不可?”
“这也不是我的话,这是将军亲自下的令!”
“那我也不能现在立刻赶回去,从我家里到城门口,就有好一段路呢!况且出了城,我还得……”
“我的金贤弟,你就别‘还得’了,别墅里的汽车已经派出去了,只要你一出城,立刻就能坐上汽车往回来!快点吧!你敢让他老人家等着?”
金世陵放了话筒,对着电话机愣了片刻,忽然重重的一跺脚,一面嘴里咕哝着“老不死的王八”,一面气哼哼的快步走回房内,让老妈子送热水过来洗漱。金世流还在盘算下午如何同老三消遣,忽然见他撕撕扯扯的开始换起衣服,一张脸板的紧紧的,一丝笑意也无。就问道:“这是怎么了?”
金世陵坐在床上,弯腰系皮鞋鞋带:“老混蛋又折腾我!说好放我这一天假的,结果不到半天就往回找!可恨之极!”
金世流哪里还有话可劝慰,若是不要他去奉承,那么自己没有能力去挣这许多钱来维持舒适的生活;若让他去,又非本心所愿。所以他站在当地,竟是一言不发起来。幸而金世陵也没有注意他,只急急的刷牙洗脸,然后又草草的梳了头发洒了香水,口中还吩咐道:“二哥,你给汽车行打电话,要辆车过来!”
金世流这才是找到了事情安放自己,不一会儿汽车开到,金世陵一边戴帽子一边向外走去,口中还在喃喃的咒骂个不休,在这种气愤的状态下,他自然也就把他那二哥给抛到脑后去了。
汽车一路开到城门,金世陵下车后,果然看见赵家的汽车停在路边。这回再上了车,因为道路空旷,那速度就快得多了。至于其余换车乘轿等麻烦,那也就无须再提。
总之,在下午两点钟时,金世陵便风风火火的出现在了赵将军的面前。而他虽然花样翻新的骂了半路,可是如今见着老混蛋了,却表现的又温和又沉静,垂着双手一鞠躬,然后抬起头笑微微的望着赵将军,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将军,世陵回来了。”
赵将军本是仰靠在一张长条躺椅上的,在金世陵出现之前,一直是眼望天花板,面无表情的在考虑问题。此刻见他的宠臣回来了,才笑着略抬了一下头:“上午我去陈培老府后骑了一会儿马,回来后就觉着浑身汗湿的不自在,非得立刻洗个澡不可!”
金世陵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双手抓住了躺椅的边沿:“早知道你老人家今天要骑马,那我就不走了。”
赵将军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孩子,骑马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连山都不下了?”
金世陵笑道:“骑马本身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你老人家骑马,那就不一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