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7)
有多严重,要经历过才知道。
在进入1战区之前,提帝亚舰队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整修,所有会移动的东西全部用铆钉固定在地板上,一切杂物都被要求收进专门的格子里,所有仪器的锐角都被包上了塑胶。其实像提帝亚旗舰这样级别的星舰,它的自重力系统会随时监测调整出适当的重力场方向,要极大的冲击波才会让它发生震动。
然而1战区毕竟是不同的,最前沿最激烈的阵地,战机的坟墓。
苏彦仁终于知道很刺激到底是多刺激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每天都像是在游乐场,从云霄飞车坐到海盗船。然而他这边毕竟还是算后方,吃饭的时候听几个前边的机师在议论,舰上毁掉的飞机已经堆成山了,机师们24小时的连动,但根本来不及修。
“唉,要是长官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对啊,绍均将军的病假要休到什么时候才好啊,如果有他在,那里会这样嘛。”
“就是,就是……”
三五成群的机师焦虑的聊着天,神情间已经将那个名字当成是神一般的存在。
战机的报废率终于冲破了极限,祁剑无法独立解决,开始在有苏彦仁旁观的情况与绍均一起商讨对策。
他们之间的讨论很安静,却高效,光笔在荧光幕上来回划去,一个人看似随意的一点,另一个已经在做记录。
苏彦仁冷眼旁观心里不由的感叹,帝国最闪耀的双子星,他们一起将战机从胡斯五代开到了胡布斯三代,当徐绍均开始造星舰,祁剑也升做舰长;等到祁剑开始做队长,徐绍均也已经开始设计整支舰队。
这两个人一个细致得可以在一头大象身上找出一根针,而另一个冷静到可以将这根针插进大象的眼睛,完美的规划力,以及无可比拟的行动力,这样的组合本该是无敌的。
只可惜战争到了最后,毕竟不可以靠两个人回天。
身处于最激烈的战区,面对三倍于自己的敌人,即使凭借高效的战机周转率苦苦支撑,然而失败仍然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本以为很快就会到达的增援部队则迷失在某一个虫洞里,连讯号都传不出来。
又是一次讨论的时候,绍均手中的光笔忽的一转,落到祁剑的手腕上:“怎么弄的?”
彦仁凝神一看才发现祁剑左腕上包有厚厚的纱布,只是一直藏在衣袖里他没有发觉。
“对方出了个王牌,一个人挑了一支三联编队……”
“三联不行还有九联,九联输掉还有十六联,有什么理由,要你亲自上?”
“可是,我会赢。”祁剑低下头,轻声说。
彦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以他对徐绍均的了解,刚才那样的语气,于他已经可算是严厉;而祁剑,那个傲然的对着明都说出:“这个问题我没有必要回答”的祁剑在哪里?
战争在继续,一切都在继续,时间残酷无情的推进,铁角狰狞的残机,淋漓的伤口,以及焦虑的眼神。似乎只有绍均一个人是平静的,苏彦仁对此每每疑惑不解。
照常规一个看守不该和他的犯人有太多的交流,可是当你不再确定明天零点的钟声你是否还能听见,很多的规则都变得不再重要。
徐绍均会告诉他去哪一个舷窗看礼花,各色缤纷溢彩的流光,蓝色的是激光炮,黄色的是轻物质炸弹,黑色的是失去方向的战机,绍均将那情景描述的十分华丽,而彦仁却在窗前看得遍体生寒——那每一道的流光就是一缕消逝的生命。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怕?”
“害怕会有用吗?这世上有很多事你无力改变,就只有坦然的接受。”
“可我无法接受恐惧。”
“还好,我可以。”
“祁剑也可以!”苏彦仁忽然想到。
“不,他不必,他不会恐惧。”
在一连串的震动之后,飞船的重力系统忽然间失控,绍均看到自己喝的水从吸管里一滴一滴的飘浮起来,在空中悬成晶莹的液滴,然后随着重力的恢复而下落,像一场久违的雨。
门开处,永恒的人站在永恒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呼吸略显急促。
“要撤退了吗?”绍均站起身。
“跟我走。”
祁剑明目张胆的将工具车开在空荡荡的公共通道上,绍均看到墙角警示灯闪着刺目的红光,顿时大吃一惊:“全员弃舰?情况已经这么坏了吗?”
“嗯!”祁剑低沉的应一声,将工具车开得像飞。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我现在要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