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手记(59)
楚海洋说:「别脱毛衣,会感冒的。」
「不是,」夏明若蜷着身子打开手电,在身上摸索着。楚海洋低头看他,却发现他满嘴是血,着实吓了一跳。
「没事儿,」夏明若悄声说:「就是气候太干,刚才一笑,嘴唇裂开了……咦咦?出发前我爹明明让我带了盒蛤蜊油,怎么找不到了?」
「我包里有,」楚海洋伸手拉过包:「先用手帕擦擦。」
夏明若捂着嘴笑:「我的血还挺新鲜的。」
「去你的,像个刚吃了人的妖怪似的,吓死我了,」楚海洋在包里找到蛤蜊油,也缩进睡袋:「脸呢?」
「喏,」夏明若嘟起嘴迎上去。
楚海洋见送上门来了赶忙抓紧时间亲一下。
亲一下舔舔,说:「是新鲜的」,又笑嘻嘻扑过来。
夏明若往里躲:「干嘛干嘛?又被你咬开了。」
楚海洋吧手电关掉,压低嗓门威胁:「一看你就是上课没好好听,我告诉你,人的唾液含有能使伤口迅速愈合的成分,快,让我帮你愈合愈合。」
夏明若挣扎说:「耍流氓……」
大叔说:「咳!!」
楚海洋说:「……刚刚那次不算,重新愈合。」
大叔拍地说:「咳!!!」
两人立刻不动了。
「咳咳咳……」大叔翻个身,继续装睡。
楚海洋搂紧夏明若,与他咬耳朵:「你看吧,我就说人太多嘛。」
夏明若揍他一拳。
楚海洋嘿嘿笑,喊道:「老黄?老黄?」
老黄从帐篷一角的包袱堆里抬起头来,黑暗里就看到两只眼睛,一黄一绿小灯泡似的。
「老黄你去陪舅舅睡。」楚海洋说:「舅舅冷舅舅怕冷。」
老黄迟疑着,迟疑着,最后大叔一挺身坐起来:「还等什么?快来呀!」
老黄喵呜一声钻进他的睡袋。
豹子终于崩溃了,他扑到大叔跟前问:「师父,我和猫你选哪个?」
他师父说:「猫。」
「我和骆驼你选哪个?」
「骆驼。」
「嗷嗷!那我和哈密瓜呢?」
「当然是哈密瓜,」他师父呵斥:「快给我睡觉!再啰嗦我劈了你!」
豹子哭着说呜呜我还不如死了好,一会儿又不死心又问:「我和沙枣呢?」
他的喋喋不休啊,他纠缠不止,其他人堵起耳朵努力睡着了。
明天,后天……
过了这片雅丹群,楼兰就不远了。
早上起来温度是零下四十度,队员们一个个自顾自哆嗦着小身子,唯有钱大胡子老实,含冷。他的拇指早年被冻坏了,气温一低就不能弯曲。
冷归冷,大汉他压根儿不在乎,从睁开眼睛其就活蹦乱跳地唱歌,说看重一个姑娘,美得像天上的月亮,迎娶姑娘她带了五十头羊,结果娶了姑娘的娘……唱完了每日一歌,他宣布纪律:今天依然不许洗脸,不许刮胡子,不许刷牙,厨子做饭之外也不许洗手,谁要是受了伤,那 就舔舔。
于是大家都很羡慕老黄,猫洗脸它不用水啊。
整理好吃早餐,几十年不变的羊肉拌饭。
天气冷,饭一出锅上面就迅速凝结起一层白乎乎的羊油,夏明若每啃一口都要挣扎半天,大胡子鼓励他:「要坚强,想想革命先烈……」
夏明若于是钻进他的大帐篷,木然地嚼着,脑袋里想着董存瑞。
过会儿大叔掀开帘子送来一只铜盆,盆里是尚未燃尽的木炭:「做饭剩下的,让它上你们这儿发挥发挥余热。」
大胡子挺高兴:「太好了,我刚刚还想这破手指今天怎么绘制路线呢!」
大叔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胡子张开十指在火盆边上烘着:「等气温再升个几度……我说那个夏明若啊,你一顿早饭吃了四十五分钟了啊。」
夏明若蜷缩在帐篷角落里,此时回头,完全是一副立刻能吐出来的神情。
钱胡子看了一愣:「呦,你继续,我不和你说话了。」
大叔毫不客气地笑起来,夏明若一脸恼火地继续嚼着。
大叔夸奖:「多好的孩子……」
夏明若冷冷说:「我叉死你。」
大叔如今打扮得与西域向导一般无二:裹皮袄,戴皮帽,脚蹬长靴。他摸摸自己颇具特色的小胡子,仰着脖子呱呱笑,夏明若则再也不搭理他。
钱胡子活动手指,觉得差不多了,便开始收拾东西。收着收着掏出一卷纸,皱眉看了一阵,恍然想起来,赶忙交给夏明若:「差点忘了,别弄丢了。」
夏明若接过来:「什么?」
「敦煌所的同志们在榆林秘洞里发现的,可能是北朝的东西,现在消息还没有公布,」胡子说:「原物是一个卷轴,正在修补,这是他们的临摹件。我们看了都认为是曲谱,你带回家让你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