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恋爱——我&小健(28)

作者:YOYO

而毛孩就站在一边,脸上挂着冷静的不动声色的微笑,你必须承认,这十足是一副阴险之极的表情,但是很有效果,这会使小健更加怒不可遏。毛孩说:摔吧。反正我们也用不着了。当然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后来毛孩就走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回到过小屋。小健对我说,当年的情形是这样的,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房子中央,就象站在一堆战斗过后的废墟上,但是没有青烟袅袅地升起来,无疑减弱了某种震撼人心的效果,这当然是很令人遗憾的。他与毛孩的狗一语不发地蹲在墙角,愁眉苦脸地望着小健。小健说那是一只黄色的大狗,体形笨拙,具有诗人的品格,个性比较忧郁。它长着两道向下垂的白眉毛,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它的脸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好象读了李清照填的词,从此深陷进去再也无力自拔了。后来那只狗就失踪了,小健说那条狗通人性,知道国虽没破但家已亡,所以就自己另寻生路去了。小健说想起来他就觉得很难过,觉得对不起那条狗。当时他就与那条大黄狗相互对视良久,到最后连他的狗也禁受不起小健那如苍茫秋水般的寂寞哀怨的眼眸,只好搭讪着站起来,甩着尾巴,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外。太阳也一狠心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一溜烟地就跑掉了。月光躲躲闪闪地,试探性地一点一点照进来,就象一种奴颜卑膝的软体动物,最后象滩水一样覆盖了整个房间。从玻璃窗望出去,远处有数点猩红色的灯光,它衬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上面,象一些生动的骄傲自大的无耻的脸。而小健当时恨得就是这种无耻而妖冶的脸,于是他就猛地挥拳打了过去。接着“咣啷”一声响,那些早就蓄谋已久要闹分裂的玻璃们争先恐后地跳出来,纵身一跃就跳上了小健的胳膊,然后象水蛭一样附着在上面,再也不肯下来了。

后来小健仍旧不动声色地去了学校,甚至去了图书馆。图书馆里一派雪亮雪亮的灯,在那么亮的灯光下人显得无比渺小,连影子都羞眉臊眼的缩成了一团。小健去期刊部借杂志,他向那位慈眉善目的女管理员伸过手去,这是在夏天,小健只穿着单薄的方格衬衣,他伸过手去,小健说他感到自己的动作很有力量,简直可以用“遒劲有力”来形容,同时他听到一种滴滴嗒嗒的声音,这使他想起他小时候经常在雨天里坐在门坎上静静看雨水落在光滑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白色水花,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那时候,下雨就是寂寞的同义词,而如果寂寞能发出声音的话,那就是一种零零碎碎稀稀落落的嘀嗒声。可那个慈眉善目的管理员却变了脸色,她无声地张大了嘴巴,这时候小健说他感到从他的脚下忽然裂开了一道大缝,发出蓝色丝绒一样温暖光滑的光,象一张动物的皮毛。同时,小健说,他感到自己很优雅地,异常缓慢地,倒了下去。

剩下的就简单多了,我们尽可以三言两语地交待完毕。

小健说他倒了下去。如果是在电影上出现这一幕地话,那么下一个场景就该是主人公在医院里醒来,镜头对准了他那张憔悴浮肿的脸,然后他心神恍惚气息微弱地喃喃自语道:我这是在哪儿?很遗憾小健并没有干的这么精彩。小健说自始至终他保持着无比的清醒,他觉得当时他的脑袋就象一张刮刮作响的簇新白纸,上面还整整齐齐地印满了铅字,什么事都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你想糊涂都犯难。旁边有几个热心肠的同学们跑了过来,然后小健在前呼后拥之下被送到了校医院。接待小健的是个三十多岁脸色黄腊腊的女大夫,小健在身心都在沽沽流血之余也没忘了注意到那女大夫的左耳根长了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痦子。那女医生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后来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小健只是受了皮伤,并没有割到动脉,小健看见她满脸惋惜,而且还不由自主地摇了两下头。

小健说自从进了医院他才开始感觉到疼痛来,于是他在痛苦之余努力反醒,并且最终搞清楚,原来死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你不能用儿戏的态度去对待它,这是一场非常重大的仪式,礼节浩繁,必须按步就班,一丝不苟。象小健这样意气用事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于是小健说,就在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他绝对不会再这样莽撞地去死,确切说他再也不主动地英勇就义了,即使到了不得不死的那一天他也要慢慢地,非常体面得死。

然后小健就匆匆忙忙地毕业了。毕业之前他还见过毛孩数次,处在同一个小学校里,除非你死了,或者被学校开除了,否则地话你很难不见面。但用小健的话来说就是事过境迁今非昔比,毛孩对他来说只是陌路,他是辗转在病榻之上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等他想明白了时他觉得从今往后没有什么人可以能再伤害他了,他想他应该算是久经考验的一名战士了,因此坚强、柔韧,最关键的是开始没心没肺起来,这是不被人伤害的首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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