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224)
邵钧止不住地回忆起罗强自首前两人最后一次亲密,罗强把头靠在他怀里,那时候该有多么痛苦。
罗强最苦、最难受、最孤独的时候,腿疼得走不动,让胡岩还是哪个架着去医务室治腿。
邵钧那时候在北戴河老干部别墅区“疗养”,度假,故意好几个月没回来。身旁有他姥爷的保姆伺候,好饭好菜端到嘴边。出门还有警卫员为他开车,护驾,他要是想要八台大轿抬着他游街也行。他过着太子爷的逍遥日子,身体养得肥白壮实,腰里皮带都撑紧了一格。
邵钧站在露天门廊下,斜靠在柱子边,静静地站着,等罗强走过来。
罗强从医务室拿了几片膏药,又要了一副护膝,打球的时候戴。
两个人默默地,对看了一眼,邵钧张了张嘴,许多许多话生生地卡在喉咙口,不知从何说起。胸口堵了千言万语,爱的,恨的,怨的,骂的,可是真见着了大活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已经不知道应该恨谁,该埋怨谁。
罗强用眼角扫视四下,小孩作弊似的,迅速低头掏兜,左右两个兜一边变出一个大苹果,都抛给邵钧。
邵钧捧着俩苹果,眼球让明艳的阳光刺得发疼……
他咬了咬嘴唇,极力压抑着想要扯住眼前这人的脖领子痛打痛骂然后扑上去疯狂啃咬咬断对方喉咙咬死这个混蛋的冲动,递还给罗强一个苹果。
他把苹果在衬衫上抹了两下,狠狠咬了一大口,脆甜微酸的汁水充溢满口,涨满胸腔。
俩人站在廊下,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闷头吃着苹果,吃进嘴的,都是心头酸涩的厚味儿。蓝天上一丝白云缓缓飘过,映出阳光下一双沉默修长的影子。
离开了对方,其实谁也不能得到快乐。
明明我就是你的,你在我身上的权利,我统统都还留着。
我们都很认真地改变着自己,努力地活着……
面对人前人后的苛责,我们都在等,等尽头的那一天。
81、第八十一章沙排大战
邵钧没机会也没时间跟罗强腻乎,掰扯家事儿。那天午休之后,下午,三监区的队长管教把犯人们拉到操场上,每人搬一把塑料小凳,一排排搭成观众席,看比赛。
一年一度的篮球联赛,正赶上季末歇赛,一群年轻力壮生龙活虎的犯人闲得没事干,难免骨缝发痒,憋着闹事。趁着周末,监区里又搞起排球联赛,让这群大牲口好歹出出汗,泻泻火。
十六个队抽签分组厮杀,决出前四名,再半决赛,决赛。今天最终进入决赛的两只队伍,就是一大队邵队长率领的一群狼崽子,还有二大队小周队长带的队伍。
邵钧脖子上挂着哨子,一身短打扮,跨栏小背心搭配头上歪戴的警帽,肌肉精练的身形在人群里特扎眼。
“人呢,首发俩人都齐了吗?脱衣服上场了。”
“球呢,三爷的球呐?!”
邵队长嗷嗷叫着指挥着,哨子叼在嘴里,手里还挥舞一杆小红旗儿……
比赛场地,就是上回邵钧领头带人挖的那个大沙坑。这大沙坑现在成了三监区人见人爱一块宝地,无论是犯人还是警帽们,都迷上了打沙排,觉着这游戏比篮球更简单欢快。天气好有阳光的周末,一伙人脱了衣服跑到沙地上,打一会儿球,滚一身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沙子,特舒服,特痛快。
他们打球不按国际规则,几个队长自己瞎整的规矩,五局三胜制,每个队一次只能上俩人,二打二,但是各队允许换人,大家轮番上阵,车轮大战。
罗强和顺子首发,上去打了五分钟。别看只有五分钟,这比赛真忒么消耗体力,16米X8米喏大一块场地,两个人必须全罩,一个网前,一个后场,到最后都跑晕了,跑傻了。罗强下场时两脚沾满沙子,浑身都是沙,甚至眉毛里都挂着沙砾,仰脖子仰时间久了,脖子歪着,掰不回来。
邵钧一挥小红旗,换了俩生力军上去,把罗老二换下来歇口气儿。
罗强一屁股坐到小凳上,旁边极有眼力价儿的小胡同志立刻凑过去了,给大铺递毛巾,递水。
刺猬坐在罗强身后,给老大捶肩膀,揉胳膊。
七班新来的大学生小眼镜手里还拿着记录板,搞得特专业特懂行的样子,屁颠颠儿地递过来:“强哥,两个队的技术统计。”
罗强埋头正要抹汗,一只大号浴巾从天而降,罩到他脑顶。
罗强从浴巾下边撩开一小帘,邵钧就站在他斜后方,居高临下,冷冷地,斜眼瞟他呢。
罗强笑了,用毛巾擦头,擦脸,擦出一脑袋沙子。
胡岩递过来的水,罗强还没来得及喝,邵钧眼疾手快,“啪”扔过来一个易拉罐,重重砸到罗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