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135)
“好嘞!”我不敢怠慢,连忙一手扇扇子助火一手不断转动肉串。
走到跟前的男生不买账,皱着个眉头一本正经地数落:“跟你说多少回了,这个不卫生!”
女孩儿不买账,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反驳:“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男孩儿无语,显然不是第一回规劝失败了。
肉串烤好,我很自然地递给男生,哪知女孩儿一伸手接过去:“你给他干啥。”说完又冲着男生扬扬下巴,“宋小凡,给钱。”
好吧我悟了这只是个付钱的苦命男同胞……
嘴上说着不赞同,可该掏钱的时候绝对不含糊。我心情复杂地接过票子,再看看眼前稚嫩的两个娃娃,百感交集,这美好的青春,嗷呜!
起早贪黑的羊肉串买卖占据了我全部的时间,我甚至没精力也没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但神奇的是花花出狱的日期却精确地在我心里每天做着倒计时,就跟设定好了似的,哪怕我再累,再晕乎,这个计时牌却始终灯火通明。
终于,这一天来了。
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我以为我会激动得彻夜难眠,但事实上我只是睡得稍微晚了些,然后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却又一个都没记住。
第57章
仿佛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天公作美,万里无云。出租车疾驰在郊外并不算平坦的道路上,明媚的阳光照着沿途的花草树木,哪儿哪儿都好像闪着金亮亮的光。
“天气真好。”周铖轻轻感叹。
小疯子不失时机地接茬儿:“那可不,哪像有些人那出狱时的天气,唉,现在我裤子上的泥点儿还没洗净呢。”
周铖歪头看他:“你可以试试汰渍。”
小疯子没反应过来:“啊?”
周铖缓缓微笑:“有汰渍,没污渍。”
小疯子阵亡。
我把目光从内视镜移开,很庆幸坐到了副驾驶,不用理会后面异次元的纷争。
通往监狱的这条路一向冷清,车少,人更少,今天更是如此,行至现在,愣是没见到一辆车,一个路人。单调的灰色柏油路慢慢在视野中变成了胶片,播放速度很快,却一成不变。我想接完花花之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或者再走这条路了。无关决心或者誓言什么,就是一种很单纯的认知——会如此,也理应如此。
车还没有到监狱门口,一个女人的身影便隐约显出了轮廓,待靠近,果不其然,是金大福的媳妇儿。
花花和大金子出狱在同一天,这事儿谁都有数,但谁都没提,仿佛我们仨真就是踏踏实实过来接花花的,没心没肺如小疯子,也顶多是在此时此刻不得不面对这一局面的尴尬当口,啧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的开门下车,并在此嘱咐司机:“多等我们一会儿,不许跑啊。”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好半天才找着笑脸:“嗨,嫂子。”
女人见到我们有点诧异,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这是……”
“来接花雕出狱。”周铖走过来,微笑着代替我做了回答。
女人紧绷的神色明显有所放松,我这才回过味儿,其实劳改犯家属的想法都一样,比如眼前的女人,又比如周铖的姐姐,没人喜欢亲人出狱后还和狱友在一起。这种心情很容易理解,但这个逻辑其实挺可笑,仿佛自家的劳改犯就能重新做人,而别家的必定重蹈覆辙。
寒暄了大概十几分钟左右,大家纷纷词穷,本就不是多近乎的人,故而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或踱步,或发呆,或四下走走,在心焦的等待中慢慢又形成了两个阵营,一方孤零零站在大门南侧,一方大咧咧盘踞大门正前,不用楚河汉界,已然泾渭分明。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这个时候我已经丧失了正确的感知力,只知道当监狱大门那哗啦啦的开启声第三次震动我的耳膜,心脏依然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我想同样的情形哪怕再来百次千次也不会变,只要即将跨出来的那个人是你等待多时的。
“哑巴,这边——”
此时此刻还能活蹦乱跳没事儿人一样的也就小疯子了,挥舞着胳膊像是机场出口接机的。
可是花花没动,自一步跨出监狱门口,就那么呆呆站着,任由监狱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倒是金大福听见声音看到了我们,立刻喜上眉梢,想也不想拔腿就往我们这边来。
我囧在原地,恨不得大声喊喂老兄你媳妇儿在那边呢你啥眼神儿啊!
幸好大金子在距离我们还有五六米的时候醒悟过来,左右看了看,这才终于捕捉到自己媳妇儿的身影,片刻犹豫后,一个急转弯,拐向了自家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