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的囚徒(84)
“小冬,不如我们从头来过?”粗嘎的声音,急切的。
这个声音直刺我心。
很多年前,这样的一句话是台词,不属于现实中的。
那是受伤的何宝荣抬头看着黎耀辉,轻轻吐出的话,他什么都没有了,在异地他乡,孤独弱小得如一个水泡,但他还有黎耀辉,这个他认为不论自己怎么任性胡闹也不会抛弃自己的爱人。这句话这么笃定,自信,不如我们重头来过。
朦胧陈旧的回忆,黑白蒙太奇的光影。
曾经黄山的日出,鲤鱼背。云蒸霞蔚,万丈深渊。我们的光明与黑暗,希望与颓靡。
随之绝望的铁窗生活,监禁了自由与光明,我沉沦到地狱底层。那是不伦之恋的沉重代价,也是贪婪无知的惩罚。
爱与绝望的力量一样强大,顿时粉碎所有美好的希望,我沉溺于一个又一个潮湿阴暗芜杂的春夏秋冬,没有四季转移,没有花草树木,只有一地空白的忍耐。
那是少年时爱欲的最终结果。
如今这句话却直入我心。
一直觉得黎耀辉为什么要答应何宝荣,那样一句话使他的矜持理智瞬间倒塌,只是本能贪婪地凑近那丝温暖。
黎耀辉的独白:我对何宝荣这句话没有杀伤力,我犯贱么。
于是世界尽头,陪他找寻瀑布,陪他在流浪。
那一刻春光乍泄,那一刻,只是Happytogether。
我知道自己该拒绝他。
但这些越过越凉的日子,那些瑰丽缱绻的记忆。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我已经有多久多久没有真正快乐过,我有多久多久没有尝到幸福的滋味,我已经记不清了。
如果一切是个美丽的错误,那醉生梦死又何妨。
感情用事,理智无补于事,至少我就这样开心一阵子。
多么清冷的诗。对与错的界限非常模糊,宁愿永远躺在美丽的错误里也不愿站在冰冷的事实中。
人生,最终还是一场自己的幻觉,醉生梦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谓天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脑子里闪过那瞬刻海啸突袭卷走的生命,那些生命濒临死亡之前,会不会后悔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情,即使那些事情最后未必是善果。
死亡,绝望我都尝过的滋味。
这一次,我只想尝尝幸福,最最原始本能的幸福,即使是浅表的,一揩即逝的。
身后这个拥抱是支撑我铁窗五年生活的信念,我永远无法摆脱的信念。
我回过头,看着他。这张脸,刻在我最最柔软的心窝处。永远狰狞却温暖地伫立着。
我上前,抱住他。
银雾般的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地上,班驳的影子,稀稀落落。
幽僻的小路,蓊蓊郁郁的树,周围是空灵含蓄,红如玛瑙的杜鹃花,露珠滚动在翡翠般的叶子上。
玉树琼花,一派静谧清冷。
我多久没有看过这样圆的月亮,这样的花好月圆。
没有其他,只有紧紧地抱住他。
这样一个和我同性别的男人,对他,我甚至可以清傲地说,爱慕早已胜于欲望。
“小冬,这次我会认真。”他的下巴抵着我,淡淡的鬓发轻轻掠过我的耳畔。
一如最早的那股天竺葵的味道。稳妥塌实。
“不要说承诺,只要我自己相信就好。”我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对于承诺,我已不会去轻信,但依然可以成为我的一种生命安慰。
合上眼,这一刻,只是靠在他的背上,立即有种可怕的幻觉,我拥有了整个世界,在这个清冷的夜里。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第73章
从头来过,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少年时那段青涩幼稚的爱恋现在想来开始和结束都是模糊不清的。
这一次,我的甜蜜没有那么多,恐惧也没有那么多。
氤氲着平和,淡然的暖流,就这样漫漫漏泄进心头。
新的一周,走进酒店,感觉心里有些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变化我也说不上来。
玉丽在秀自己新做的头发,领班笑着喝着一杯热咖啡。
一上午,工作量很大,但我却精力充沛。
和同事们一起吃饭,他们平日聊的在我看来很陌生无趣的内容,今天也变得有滋味了些。
“总经理,你也来用餐?”领班笑着站起来。
是蒋雪,他今天也非常精神,麋鹿皮夹克穿着很显英挺。
“恩,一起用餐不介意吧?”他笑着坐下来。
“总经理,今天好帅啊!”玉丽笑得漂亮,“迷得我眼睛都挪不开了。”
“小马屁精。”他笑着,双手叉胸。
“总经理,小冬也在。”领班莫名地朝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