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的囚徒(42)
薛玉麟走到货架上,拿下一包康师傅。
“不,不用了,我说说的。”我连忙摆手。
“没事,我自己想吃。”
“哦,这样啊。”我舒了口气,实在不好意思再亏欠他什么了。
毛军岩盯着那包真空卤鸭很久,拿起来又放下。
我过去看了看,是那种很普通的真空卤鸭,密封纸里只有很小一块,价格是四十二元。
毛军岩拍拍屁股:“算了,那么贵,等咱有钱了再买。”
我们拎着东西去刷卡,薛玉麟买了一包方便面,两包酱瓜和几本很薄的本子。毛军岩买了老干妈的辣酱和几条火腿肠。结帐的时候看见前面一个人买了罐沙丁鱼,服务员把罐子撬开,将里面的鱼干倒在一只塑料袋上再给他。这里规矩很严,一些有伤害性的器具都禁止带回监室。
吃晚饭的时候,毛军岩在米饭里放了一大勺老干妈,香辣的味道刺鼻,我不禁吞了吞口水。
“你也来一勺。”毛军岩雀跃地给我一勺黑黑的辣酱。
我扒起饭很快吃完。
“好吃吗?”薛玉麟问我。
我抬起红红的脸,抹抹嘴上的辣酱,拼命点头。真是太好吃了,我以为自己的肠子里只有那些油腻腻的大白菜滚来滚去。
“我不吃辣的。”他笑着看我通红的脸。
毛军岩又用勺子把那火腿肠一节节断开分给我们。
“这软棉棉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张明皱着眉。
我咬下一口,肉味的芳香在舌尖打转,真是太好吃了,我简直是一小点一小丁用齿缝咬,惟恐太快吃完。
这顿饭是我进监狱来吃的最香的一顿,我甚至打了个饱嗝。
晚上我又开始写日记,连今天吃了什么东西都认真记下来。合上日记本,我看见薛玉麟也在对面写些什么,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原来他在练字,慢慢写着一首小诗,诗里有云有雨的。他的字真的很漂亮,端秀清新,落笔如烟。
“你的字真漂亮。”我不禁赞叹。
“是吗?我爸爸从小就叫我练字。”他抬头笑着看我,灯光下他那张漂亮的脸非常柔和。
“我的字比你的差多了,我也没什么兴趣练。”我实在地说。
“兴趣不同罢了,每天晚上练一张,心很静,睡得也好。”
“这倒是,我每天写日记,一天不写就好象什么事没做一样。”
“写日记很好啊,日子会感觉快些。”
“快也快不了,要七年呢。”我沮丧地低头。
“别这样想,就当换了个地方生活,其实进监狱没有那么绝望,人有一辈子呢,牛虻不也是受了13年的苦难。”他安慰我。
“我有时候真觉得撑不下去。”很多时候我依然心如刀绞。
“别老想着七年,月底不是快到了么,你可以看见你父母了,想想这心里就舒服些了。”他笑着看我。
“是啊,这样想还有点盼头。”我也只能是靠一点点小盼头撑下去了。
“而且你可以争取减刑的,在这里只要表现积极,减刑不困难的。”
“你呢,你在这两年了吗?”我问,特别想知道他是怎么熬过这两年的。
“是啊,一开始觉得时间慢,呆久了也就快些了,我不太去想什么时候出去的问题,就当在这里生活罢了。”他的表情没有黯淡,只是平静地笑。
监狱里两种人能生存得很好,一种是没有价值观的人,随波逐流,过着过着连日子都忘了。另一种是特别有价值观的人,这类人总是可以看见生活光明的一面,放在任何处境都能隐忍淡然地过下去。这个薛玉麟显然是后面那种类型。
泡完脚,回到床铺,看见枕头边上放着一包方便面。我回头看看对面的薛玉麟,他已经安稳地睡过去了,侧着身,睡姿很好,有轻微的呼吸声。我拿着那袋方便面,心里一阵暖意。
躺在床上,我不禁疑问,薛玉麟这样善良的人怎么会进监狱,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怎么看也没有污垢,是什么力量逼迫到他去杀人,我无法想象,也不想去问。这个监狱里的人总是有不被原谅的迫不得已,超越道德范畴的苦衷。有人可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谈论自己杀人的理由,有人却从来不提自己在监狱之前的事情,好象这些事情都是前世的过眼云烟,他们的眼睛只是往前看。我羡慕这样的人,不必苦苦深陷自我纠结中不可自拔,这样的人在监狱里总能活得容易些。
第42章
你问我有没有想过蒋雪,我可以说每天晚上都在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