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的囚徒(18)
“如果我说我们一起试着处处,你愿意吗。”他说的有些艰涩,修长的手摆弄餐桌上的一包烟。
我大脑短路了,他什么意思?“处处”,多微妙的两个字,是交往的意思?男和男交往的意思?像恋人一样?震惊,呆滞,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太多情绪我来不及消化。
“你别害怕,我就是觉得和你一起真的开心,每天过的也实在。”他怕吓到我一样,柔声细语的。他一直把我分为最传统,最保守的那类。
我的脑子像爆炸一样兴奋。
他有点紧张地问:“你愿意吗?也许我太急了,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鬼迷心窍似的想念你,也许我是病了,但我懒地想那么多了。”
我身体在颤抖。
“没事,你不能接受话,那就当我开个玩笑。”他终于抽出那支烟,急欲点上。
我伸手过去摘下他手上的烟。
他看见我的脸上全是泪水。
也是很多年之后,回想那天他那段不算告白的告白,我如同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从开始的肌肉僵直到最后露出一个哭泣的笑容,但我相信那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应该是美丽的。但遗憾的是我没有发觉,他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也许只是在一时的欢喜,短暂的吸引的本能下猎奇一番罢了。
我们在一起了,我恨不能大声宣布这个事实,向世界宣布我的快乐。我从未如此幸福,像是把以后几十年的幸福透支完毕一般。
我们几乎天天腻在一块,在他那间小公寓里。我终于卸下面具,可以大胆,尽情地向他表达我的爱意。我们一起看大量的碟,听大量的音乐,吃遍城市的餐厅。处处都有我们炽热的痕迹。
我给他看那张《大卫》的油画。早在他拿出各种从意大利拿回来的礼物时我就想问他有没有去过佛罗伦萨艺术学院,他轻轻摇头,他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带我去。我是非常渴望亲眼看看那雄伟迷人的雕像。我和他讲关于大卫,关于米开朗基罗的故事。那基本是我少年到现在的信仰。
第19章
米开朗基罗,他是世界顶级的同性恋。
他写过一段很美丽的情诗,很多人都知道。
“食物只营养我的身体,你的名字却滋润我的身体和灵魂,使他们充满快乐,只要有你在我的心中,我不再感到悲哀,也不惧怕死亡。”这是他写给他的卡瓦切里的。
他对卡瓦切里几乎是一见倾心。自从遇到卡瓦切里,他有了一系列天才般的作品。《大卫》,《奴隶》《创世纪》。他的作品中表现出他对男性的探索,爱恋,欲望。后人说他的作品不是出自凡人的手,而是上帝赠送我们的。大卫的雕像,西斯廷天顶画,圣彼得大教堂圆顶,难以想象这三个艺术的高峰是他一人创下。这样的大师钟情于贵族卡瓦切里。两人的感情也可歌可泣,据说,卡瓦切里在米开朗基罗弥留之际仍陪在他身边。
很多人都说,很多文献上都写:米开朗基罗是卡瓦切里的囚徒。
我除了疯狂地喜欢《大卫》,还有一部《酒神巴库斯》。巴库斯是希腊神话里的人物。据说是他首创葡萄酿酒。米开朗基罗将葡萄作为酒神的头发,酒神端着酒杯,醉醺醺地迈着脚步,旁边有个很可爱的配角,是偷偷吃葡萄的小桑陀尔。小桑陀尔精灵可爱,手臂上却缠着狮皮,这象征着死亡。在死亡前偷偷享乐一番,如此悲凉的惬意。
我躺在蒋雪的怀里和他讲述这些我深深痴迷的艺术,美丽动人的爱情。这是我的信仰。米开朗基罗是卡瓦切里的囚徒,在爱中囚禁,再幸福不过。
“那你就是我的囚徒。”蒋雪捏着我的脸。
“好痛!”我叫。
“你这辈子逃不开我了。”他霸道地宣布。
“你囚得住我吗?”我护着脸,他捏得我好痛。
“你说呢?”他轻佻的眼神迷得我一楞一楞,我立刻被他搂进怀里,我贪婪地大口大口闻他怀里的天竺葵香味,我承认自己幸福得快晕倒了。
“你说艺术家都像我们这样吗?”他边抱着我边问到。
我用嘴撇撇,他的问法太可笑了。他是想问为什么很多艺术家都是同性恋。“是同性恋导致艺术造诣,还是艺术造诣导致同性恋,这我当然也不清楚,但是大部分同性恋受排挤,唾弃,他们会恐惧,隐忍,迂回,受挫,不轻易信任他人,不轻易与他人沟通,久而久之他们把情感寄托与艺术上,艺术不会背叛,歧视他们,他们在艺术上释放自己的真正欲望,得到自己的真正价值。另一方面,艺术家喜欢美丽的东西,同性恋大多自恋,敏感,他们更容易发现物质与精神的美感,对美的高度敏感性是艺术创作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似自言自语一样。我想蒋雪一定不能了解,我从很早就观察,研究这一方面的事情,我也知道自己天生的敏感,脆弱,情感纤细,易受打击。而他完全是个直男的性格,他喜欢我也许只是愿意和我在一块,具体什么原因他自己也没深究过。但我不奢望他去研究什么,他能有和我在一起的这个想法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我只希望这份快乐能够长点,长点,再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