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的囚徒(121)
“怎么了?”我低着头,笑着问她。
她看着我,身体晃来晃去,一手捏着粉红色的裙摆。
“你想喝吗?”我发现她一直盯着我手上的水。
她用力点头。
我又掏出硬币。
“老板娘,再买一瓶。”
“我要喝汽水。”她大声地说。
我笑笑,买了瓶汽水。
“喝吧。”我拧开盖子,递给她。
她转着眼睛,舔舐着。
“喝完早点回家。”
“我的小猫病了,快死了。”她神情突然黯然,“妈妈不肯让我带小猫回家。”
“什么小猫?是流浪猫吗?”
“恩。”她点点头,用手指指旁边那条小巷子,“就在那里,它快死了。”
我看看那条巷子,几乎是漆黑一片,地上有些水渍,小星点子闪烁不停。
“叔叔,去看看小猫吧,小猫快死了。”女孩拉着我的手,焦急的语气。
“好。”我应着。
“快快。”她拉着我的手,走进那巷子。
这条巷子狭长,只有几盏微弱昏黄的路灯,照着两旁班驳的墙,墙上黏着零散的红白色广告纸,脚下的青石板上积满了水渍,踩下去脆脆的声音很明显。
像是走不完一样,里面越来越深,我感到狐疑,巷子里几处人家都紧闭着门,惟有一老太太坐着一小板凳,手上磨着一把刀,发出切切的声音。
“就在前面,小猫就在前面。”女孩催促。
我上前一看,在一处小水坑边上躺着一毛茸茸的东西,仔细一看,是具猫的尸体,那猫的眼睛还睁着,浑身被拉长一样,松松软软,没了骨头似的,周围是大大小小坚硬的猫粪,恶臭熏天。
“都死了。”我喃喃地说,语气很低,恐怕小女孩伤心。
突然地眼前一黑,屏蔽了周围黄昏的光,我的脊背被狠狠地抽了下,剧烈的扯痛让我倒下去。
我顿时恐惧密布,头被一个大麻袋罩着,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边上那股浓臭的猫的尸斑味在鼻尖荡漾不去。
我的神经高度紧张,隐约感觉周围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影子逼近我,还有粗重的呼吸声和若有若无的笑声。
和预感的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拳脚袭来,狠狠地,重实地落在我身上,钝痛,刺痛,这处还来不及感受,那处又起。
整整五六分钟的样子,我大汗淋漓,体内的五脏六腑和错位一样,晃荡来晃荡去,我艰难地欲逃离这里,却无法动弹,胸口泛上一股一股恶心,呼吸急促。
又突然一声,头上罩着的麻袋被掀开,我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几个穿汗背心的粗汉。
“差不多就得了,意思一下,老子还有事去办。”领头的一个熊腰虎背的男人撇撇嘴。
边上一个精明瘦小的男人立刻伸脚重重地踩在我脸上。
“瘪三,给你点教训,要是再不识相,咱兄弟再给你吃顿!”
顿时眼前丝丝缕缕的血色蜿蜒而下,想是眼皮被磨破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好了,得了,就这样,量这瘪三以后也只能缩着头做人。”虎背熊腰的男人哈哈地笑。
我脑子一片混沌,眼前的光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知道了?”虎背熊腰的男人逼近我,露出嘴里那颗闪烁着唾沫的金牙。
我眼皮极度酸胀,终于撑不开,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感到背上密密的汗水由热变冷,一颗一颗像渗进骨头里一样。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深夜,身下青砖石冰冷冰冷的,我用力撑起自己,靠在墙上,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路灯倒是明亮了许多,直直照着我,我低下头,心中了然,这一切的发生是我预料中的。
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我转转头,颈部一阵阵酸痛,眼角瞟到那具猫尸,尸体上爬满了绿绿黄黄的虫子,一个个脓包,溃疡,一塌糊涂,面目全非。
艰难地站起身来,我掸掸衣服,整理衣容,把扣子一颗颗扣好,慢慢地走出巷子,像没事一样。
巷子外的大马路上流光溢彩,霓虹灯热闹得一闪一闪,不远处,还是那家小店,我看见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里面,低着头,俯在柜子上写作业。
我一步步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买一瓶水。”
小女孩惊讶地看着我,脸上红红,像是一些愧疚之色。
“那只猫已经死了。”我笑着对她说。
她捂着脸,逃着回里面,喊着妈妈。
我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硬币,圆圆的,凉凉的,心里的空洞一片一片,没有恐惧,只有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