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值千金(172)
他回到自己的车上,启动车子,掉了头,开出窄窄的巷子,驶入主道,周围两侧是繁华的夜景。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忘记过蔺洵,偶尔做梦的时候也会梦见她,那时候的她还很小,梳着两条辫子,因为家境不好,时常穿的就是一套款式最大众的浅灰色运动服,在别的女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但笑容非常灿烂。在她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比她笑得更灿烂的女孩,因为她笑起来是最美的,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眼睛眯成月牙状,而情绪到了兴奋点时,她会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做淑女姿态。她很乐观,没有单亲家庭孩子的抑郁和不平,她很容易满足,他记得她有一次在地摊上买了一条十五元的手链就美滋滋地戴在手腕上,逢人就问:“你看我的手链很漂亮吧,才十五块钱。”
他得知自己父亲出事的那天几乎是崩溃了,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一日他嚎啕大哭,几乎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除了哭泣他无法用其他的形式表达内心的极度恐慌和绝望,而当时她和她的父亲都赶来医院,她红着眼睛跑过来,坐到他身边,她没有劝他不要哭,说一些人生不能复生,要想开一点的话云云,她只是不停地轻拍他的背,让他哭得更顺畅一点,最后她给了他一个拥抱,轻声说:“你哭的,哭过就好了。”
后来她说:“其实你爸爸没有走,你看天上的云就是你爸爸,你耳边的风就是你爸爸,你脚下的泥土就是你爸爸。”见他没有反应,她又说:“好吧,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但是我觉得很有道理,先离开我们的亲人只是身体离开了,灵魂还在我们身边呢,他们会守护我们的,我们要好好生活,反正再过七八十年就能团圆了。”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些话对他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他在跨越自己人生后来的难关时,都会想起她说的那些话。
这些年他一直单身,当然不是那么矫情,因为忘不了她而保持单身,年少时候的情怀没有那么长久,生活也不是爱情文艺电影,只是他太忙于学业和工作,还有他自动将自己的心关闭了,他沉默,不爱社交,朋友就是固定的一两个,也不打算再拓展自己的交际圈,亲戚给他介绍的女朋友,他觉得她们条件都挺好的,也愿意和她们去看一场电影,吃一顿饭,但始终感觉淡淡的,日子稍久,对方女孩就不愿意了,不满他态度冷漠,也对,现在的女孩哪个不是娇生惯养,哪个不是希望男朋友犹如父亲一般将她哄着宠着,他明白,但是却做不到,对这些女孩的热情还不如对工作的热情。
偶尔他会想起蔺洵,想到她那肆无忌惮的笑容和她那些乐观灿烂的语言,莫名一笑,心情会很自然地好起来。
他回国后第一个回的城市就是S市,辗转打听了她的消息,她即将结婚了,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曾经那个笑容如花,梳着辫子,额头上还有痘痘,一直对他说“穆大哥,人生就是这样,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不开心呢?多亏啊。”的小女孩现在要穿上婚纱,属于别的男人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竟然有些惆怅,还有些难过。
他一直将她当成小妹妹,然后在知道她要嫁给别的男人的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境是一个教堂,她穿了非常漂亮的婚纱,手捧鲜花,而他自己呢,穿了正式的西服,周围的人都在笑着说“快去接你的新娘啊!”……梦醒了,他垂眸抽了一根烟,在茫茫夜色中沉浸很久,有说不出的情绪呈现在眼眸里。
后来的半年,他夜夜失眠,他自己都想狠狠揍自己一顿,瞧你,是什么样子。
这些年,形形色色的女孩如蝴蝶一般在他眼前飞过,迫不及待地展开自己美丽的翅膀,呈现缤纷的色彩,吸引他的眼球,而他却会不自觉地关注着那些穿着简单,爱穿运动衣的女孩,那些女孩通常有些暗淡,但笑起来却真诚可爱,他也交过一个女朋友,就是这样类型的女孩,他努力让自己投入一点,但最后还是那个女孩提出了分手,她说了一句很哲理的话。
“穆宁远,你知道吗?你一只眼睛在看我,另一只眼睛却在看别人。”
原来无论姹紫千红,还是素净淡雅,那些女孩都不是他记忆中的小妹妹,那个在他哭得最难看,最没尊严,最绝望的时候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抱住他的小妹妹。
他对她是什么感情,有没有爱过她,答案已经在漫长的岁月后得知了,只是他知道得晚了,她已经属于别人了,成为了别人的太太,他曾经想或许有一天自己会在马路上与她相遇,正是大腹便便,笑容和蔼的她,他只能说一句:“好久不见”或是“现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