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狂诗曲2(16)

作者:天籁纸鸢(君子以泽)

“那多没意思。我还想说,结过婚的女人更有吸引力呢。”见她脸上露出了混合诧异与藐视的眼神,他大笑起来,“我和你说笑呢,Don’t be so serious。”
裴诗却不是那么有幽默细胞的人,她以累了为由,把他从宾馆请了出去。她关掉所有的灯,只留下书桌上的台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空白五线谱开始作曲。冥思苦想一个小时后,她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困了,便放弃创作,把小提琴拿出来练了练基本功。不知是不是被Ricci夫人说中了要害,自己就丧失了对创作的热情,现在的她只想演奏,不想费劲脑子去写任何曲子。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也知道爱情这种东西需要经营。第二天陪夏承司出席了一个会议,与合作者谈了一笔生意,她就找机会溜出来,和Andy出去约会。
伦敦的天是一如既往的阴沉,铅色的云朵像是沉甸甸的石块,压在奢华却没高楼胁迫感的建筑上方。刚好碰上伊丽莎白二世登基60周年庆典,中国城挂满米字旗和五星红旗的小旗飘带,女王的头像列在大门上,因而添加了一份难得的喜庆之感。他带她去吃了黎巴嫩的食物,他们两个人解决了无数个小碟子装的菜肴。她非常挑剔,说他们的特色点心米布丁吃起来像香皂,这让中东的服务生笑得十分尴尬,却乐得Andy直不起腰。
她发现他是个行动派。因为,前一秒他还在说待在伦敦太无聊,后一秒他就直接带她去了Paddington火车站,买了票上了特快列车。几分钟后广播播放结束,列车像是以伦敦市中心为起点射出的喷气式飞机,嗖的一声往北方驶去。随着火车离站,树木、楼房与远处的山像是空中的浮游,努力地追着车厢跑。两条垫满枕木的铁轨界限越来越模糊,都和那些途径的风景一样被猛地抛在脑后。
渐渐的,车轮像是在气流上飞驰,让他们没了方向感。他们靠在靠椅上,开始聊演奏技巧和音乐色彩,聊起巴洛克的奢华和文艺复兴的伟大,聊以纽姆记谱法记载的曲子(1),等等。她发现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共通点:他们都是普通人眼中所谓的“艺术疯子”;都自私自利,相较在生活中感性,更愿意把情感投入到音乐中;时常觉得宝贵的灵感抛到生活中是一种浪费……他们甚至连喜欢的曲风都是一样的。当她聊起一张不是很热门的CD——腓力五世和波旁王朝的宫廷音乐,他居然都能和她不约而同地说出最喜欢贾科莫·法科(2)两把大提琴演奏的G大调第二芭蕾舞曲,尤其是第二乐章的阿勒芒德舞曲。
找到有这么多话题的知音对彼此而言都太难得。他撑着下巴,有些天真地说:“你说我们死了以后,会不会也会像法科一样,死了两个世纪,遗作才被另一个不算闻名的音乐家发现、赏识,然后将它无声无息地流传到世界某个角落?”
“不会。”她断然回答。
相处了半天下来,裴诗发现,即便是在英国的首都伦敦,依然有不少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例如Andy,他不会让自己太过操劳,每天劳逸结合地演奏放松,并不会像夏承司那样让自己忙到几乎进医院——夏承司非但是个自虐的人,还喜欢拽着别人和他一起找虐。一想到这里,她就不由自主看了一下手机。上司并没有来找她命令她回去,这令她莫名有些失落。只不过她向来不是会让自己烦心的人,很快把手机丢到包里和他去了湖区。
位于西北海岸的英格兰湖区已经很靠近苏格兰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跟着Andy跑了这么远。她冒着被夏承司杀掉的风险和他一起下了巴士,开始游览女王最喜欢光顾的胜地。
他们乘船在湖面上行驶。晴天下的湖面闪闪发光,就像是天堂打碎的亿万颗金黄宝石碎片落在水面,不断跳跃着、闪耀着。岛屿上的房子随着船的行驶而移动,在绿色树群和紫色花朵中若隐若现。白色的船只如同穿着雪白军装的放哨战士,有秩序地排在一起,被他们抛在身后,坚定不移地目送着每一位游客,而后消失在视线中。大团白云簇拥着,藏匿着金光,翻卷的浪花却是雪白的,在船下卷起连绵的波纹,如同流动的白翡翠,激荡了宁静的湖面。小岛的陈旧小木屋旁,崭新的米字旗迎风飘扬。岛上一片苍翠,深红、深紫、菊黄的植物簇拥着别致的小房,一如神话中掌控水晶球巫婆的魔幻小房屋。远处的山脉层次分明,越近越绿,越远越蓝,最远的蒙上了浓浓的雾,仿佛已经和雾霭融为一体。黑色的鸬鹚以优雅的姿势在空中飞过,最终落在岸边的天鹅群里。岸边有大片深青色的干净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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