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鱼(33)
可我唱不出来了,中文我唱不出来了,明明我唱过,我张嘴哼了半天调子,一出声却不知怎么唱了,我气恼的拍拍轮椅的扶手。
其实我不需要坐轮椅,就是有一天吐严重了,走路的时候晕过去,院长从此赏了我两个轮,这可太好了,小马扎勒的我屁股疼。
我闭着眼,重新去想,哼着哼着就睡着了,我躺在树荫下,做了一个梦。
好久不见的江岸来看我了,他如今30岁,可他没有穿西装,牛仔裤配了一件黑短袖,像十八岁的大学生,不,比大学生好看的不止一星半点,虽然大学生没做错什么。
他拨了拨我的刘海,我的刘海都是我自己剪的,当初被火烧断后头发都不爱好好长了,我天天拿着树叶蹭,蹭了一年才想起来长头发的不是树叶而是生姜。
他把我从轮椅上抱起来,那三只傻子在边上不知所措,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他那一身的杀气依旧没有褪去,三只傻子闭嘴了。
“小潭,我们回家了。”他说。
他抱着我下了坡面,走出了这个庭院,他的怀里温暖如春,我在睡梦里勾了嘴角。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浮雕的吊顶,我又合上眼去,我想看仔细些,我想把病院里的宿舍也雕成这副模样。
我闭眼看了很久,其实我早就烂熟于心,我蒙着眼用嘴刻也能刻出来。
然后我睁开眼了,可我还是看到了浮雕的吊顶,沼泽地待太久会陷下去,我想走。
我发狠地掐着自己,可我还是梦魇了。
门被推开了,我听到了很轻的脚步,然后我看到了江岸。
“你醒了?”
他像没料到我在这里一般。
“我睡着。”我说。
他坐在床边,摸摸我的额头,“小潭,我们已经回家了。”他说。
我把自己缩起来,用被子蒙住头,“我没有家。”我说。
身上重了些,江岸隔着被子抱住我,“生我的气了吗?”
我觉得今日的梦奇怪了些,莫不是有鸟趁我睡觉在我脸上拉了屎。
“生叔叔的气了吗?”他坚持问我。
“别捂着自己好不好,会气短的。”
江岸过于温柔了些,我心软了,猕猴桃吃到嘴里了,原来我还是喜欢吃。
我把头放出来,我说:“你帮我个忙。”
他问我是什么。
“你可不可以去山上的院里砸死我,路你知道的,我正在后院里的那棵大树下晒太阳。”
他舔了舔嘴唇,抓到我的一只手,他抚摸我的每一根手指,我有点颤抖。
“为什么?”他问。
“民间有习俗,做好梦的时候不能被打断,要是被打断了,这个梦就会变成噩梦,我在那里迟早会被叫醒的,所以你干脆趁着现在直接砸死我,那样我就一直在这里了。”
他摸我的手比我的身体颤的还厉害,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颈上落下一个吻,今日的梦做的太好了,好到我胆大包天。
我抽出手去抱着他,他从颈后吻到锁骨,我被痒的呵呵笑,他无奈看着我,我知道这个时候好像不该是这个反应。
我将功补过,我在他唇角舔了一下,我当初舔去蜡烛底的奶酪就是这样舔的,他眼里染了几分朦胧,我没见过这样的江岸,即使是驰骋在他人身上的他,眼里也是清明又冷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又舔了他另外一边嘴角,他按着我的后脑吻上来,把我的舌头占为己有,他亲的那么温柔,我感觉自己才是一块奶酪,而他就是蜡烛。
我房里有窗,窗大开着,白纱四处飞扬,珍珠闪着白色的光,江岸在梦里给了我一颗糖,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那样温柔,却吻到我嘴唇疼痛,我又想起我撕开血痂那次,原来疼和疼还是不一样的。
他拥着我拍我的背,我却不肯睡,我说时间不多,我别睡了,我们干点别的。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他说我的好梦不会断,他向我保证。
大概江岸已经派人去砸死我了,我十分开心,我不知道寻死这样开心,早知道我三年前就破腹自尽了,我会把肠子挑出来给江岸,他会把它洗干净,风干之后裱上框,挂在自己的卧室里。
那样我便和江岸永存了。
他笑的很真诚,我大约觉得他不会骗我,毕竟我身无分文,他也不是傻子。
我突然按住他的胳膊,“别动,叔叔。”
他没动,我想我就是现在杀了他也能得手,可我不会。
我撇开他的头发,从发丝间抓出一小只桂花来,我捏在指尖给他看。
“呶,你的头发上沾到星星了。”
江岸楞了几秒忽然转过头去,转回的时候我看到他睫毛湿了,我凑到他眼前亲他的眼角,吹吹他湿润的睫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