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与雨燕(70)
“真相。”A区的守望人老江说道,“你缺失的记忆,很可能是某种真相。”
问话还在进行着,有些问题杜亚琛比他更清楚,也就替他答了。宴喜臣这才知道,杜亚琛远在今天之前就告诉了守望人他们的关系,也难怪几人见到他们俩这样亲密的姿势坐在一起,也没有露出奇异的表情来。他们陆陆续续回答了许多关于当初的事,有一些宴喜臣记不真切,不过大部分关乎杜亚琛的却想起得很清楚。
“根据我们之前的推算,只能算推算,里世界的形成时间能精确在1992-1993之间,基辅的核泄漏属于世界级大事件。”
话题终于接近了宴喜臣所猜测的那个真相,他挺直了脊背。
“先生们,我知道你们都很敏锐,我猜你们已经有些想法了。”杜亚琛的眼眸在月光下泛着冷棕色的光,“1993年——宴喜臣记忆中的基辅悲剧——他看到的核辐射惨死的人——该隐。”
整个教堂中的温度像骤降好几度。
半天段云才低沉地开口,他问的是宴喜臣:“孩子,这是你想说的吗?”
“我当时不顾一切想要回基辅见一个人。我想不起来他是谁,我想要救他。”宴喜臣低着头,墨水般的影从发间泄流在脸庞,他的声音也是嘶哑的,“我持续不断地做着同一个噩梦,噩梦里的死神以遗忘的罪名审判我。”
杜亚琛静静地看着他,鼓励他。
“不,那不是死神,是该隐对我的审判。我当初不顾一切想要去救的人是该隐,但我没能救他,我也没能回基辅!所以在他骸骨的爆炸点时,我才会看到那一幕——那个腐烂的,腥臭的房间里躺着的人是他。那从来不是什么幻觉,那是我在他临死前的记忆!”
宴喜臣浑身颤抖,回过神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所有守望人寂静无声,空旷的教堂和穹顶下回荡着他颤抖的声音。
“但在那个噩梦中,我所重复的罪名不是‘背叛’,而是‘遗忘’。”
这场会面最终以老江拍案结束:“你辛苦了,先回去吧,之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坐在老江身边Z区的守望人流露出不赞同的神情:“我们之前说过的提议……”
“不,不是今天。”老江看向旁边的人,他有些年老的脸上显出坚决的神情,“我们还有时间。”
宴喜臣已经冷静下来,也自然听到两个守望人的对话。
他想问,但守望人们离开的很快,似乎是老江的授意,又似乎受杜亚琛目光的压迫。
唯独有个人依旧坐在原地,没有挪动。他摘下眼镜,对杜亚琛说道:“可以单独给我们一些时间吗?”
杜亚琛询问地看着宴喜臣,顺便抬手,用力摸了两下他的眉骨,像是安慰。他这才缓缓退出去,为两人关好了巨大的木门。
其实不过离开了几个人,可让小教堂的现场立马显得空旷孤寂起来。
段云站起身,穿过大理石的圆形中场,坐在宴喜臣身旁:“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好,明逸也很好,常常念叨你。我们去混乱区没多久就分开了,我常常有给您写信,您收到了吗?”宴喜臣已经抑制住了,可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看段云。他有点像是小孩子背着大人偷偷地流泪,突然就被大人发现了的那种羞赧,“还有,方烁他最近怎么样?”
他不喜欢看,段云就不看他,仰头看着宛如圣光从圆顶洞泄下的月光:“收到了,但是你从来不写住址,也一直没能给你回信。至于方烁,在你们离开的头一个月他就走了,给我留了张纸条,说要去A区找点事做。我本来跟老江打了个招呼,老江却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宴喜臣听段云说话,就好像感觉到段明逸对爷爷的那种依赖。段云身上的确有种更像家人,而不是守望人的亲和感。即使他是个垂垂老矣之人,还是个曾经在部队的老人,看向宴喜臣时却十足真诚,那是把他当家人来看的目光。
段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我抽一根,嘘,别跟那些老家伙讲。”
宴喜臣侧过头,身体往下滑,靠在段云的肩膀上,笑了。
“我喜欢月亮。”他呆呆地跟段云一起看着月亮,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
段云深深吸一口烟,缥缈的烟雾和月光顿时缠绕在一起:“是啊,人类迷恋月亮。”
两人静默片刻,段云摸了下宴喜臣的头:“不说这个了,关于杜亚琛的事,爷爷还要跟你道歉。”
宴喜臣心中一动,知道段云是在说隐瞒他杜亚琛身份的事。起先段云和杜亚琛见面,他就觉得这两人以前见过。段云对杜亚琛的态度更是奇怪。但鉴于段云自始至终都没说杜亚琛什么,所以宴喜臣也没做多余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