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学家(3)
他往下滑了一点,任由水漫过下巴,在唇边停住。
大脑又开始自己继续冒出那些掩盖不住的疯狂念头。
往下一点,只要再往下一点,没过口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发现溺死在自己房间的浴室中,结束这条苟延残喘的命。
那时候别人会怎么想呢?大概会觉得他这种赖活着的废人终于还是死了清静吧?只是父母大概又要为他伤心一次了,罗州估计会在他墓前骂骂咧咧地哭。
……还有季慕。
季慕会怎么样呢?应该是会庆幸不用跟一个残疾的alpha一起生活了吧,终于可以解脱了?他这样想着,恶意又愉快。
不过……他看到浴室里的尸体,会被吓到哭吧。
水渐渐变得温凉。
门外卧室一道很重的摔东西的声音。
越辞山心里叹了口气,从无数黑暗诡异的想象中抽身出来,撑着自己站起身倚着墙壁,浴缸自动排水,他从熟悉的位置摸过浴巾擦干身体,草草套上浴袍,又缓慢艰难地把自己挪到轮椅上,用左手转动轮椅向外去。
这次又摔什么了?遥控器?马克杯?还是他的手机?浴室到卧室短短一段路,越辞山想过了所有卧室里可能被季慕拿来摔着出气的东西。
他推开门,又叹了口气。
回来时从他说完那句话季慕就一直沉默,推他回家,帮他放水洗澡,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生气了。
他想。
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
但他多少已经摸到一点儿应对的办法,毕竟他总是会惹季慕生气。
季慕已经跟他一起生活三个月了,尽管开始时他一再尽量避免与季慕交流和接触,但架不住季慕一天三次的作闹,有事没事地折腾他,像深山老林里唯一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不理他就可以一直闹下去。
越辞山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跟他讲话,也多多少少摸清了一点他的脾性: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小事上突发奇想地使性子,顺着他来就是了。
有时候不知怎么地不说话,那一般就是哪里惹到他生气了,得哄。
刚开始他不知道这是生气了,也不知道生气了需要哄,更不知道该怎么哄,季慕没少为了这事继续闹脾气,自己不说话他就能一直折腾,摔东西、不答话、事事逆着他来,他费了一个多月才找到一点似是而非的窍门。
极少数的时候会哭,那都是在越辞山态度十分坚决的一些事情上。
季慕在他面前哭,越辞山就在旁边坐着,不说同意,只说别哭了,结果往往最后也还是没能完全坚持,两人各妥协一步,这事才算过去。
今天倒是没有要求什么,那应该就是单纯生气了。
要么是他哪句话意思不对,要么就是他固执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
越辞山脑海里不断回忆着今晚跟季慕的对话,凭记忆推着轮椅到季慕床边,问他,“摔什么出气了?”季慕声音不是很清楚,估计是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生闷气,“你的手表。”
越辞山一阵好笑,“你倒是会捡贵的摔。”
顿了顿,语气又尽量缓和了些:“还生气?是我话说重了?”季慕不说话了。
越辞山又等了一会,见季慕确实不想理他,只好推着轮椅到自己床边,撑着把自己挪到床上躺下了。
他们卧室里两张床分开睡。
他在知道出事后依然有omega会代表皇室跟他联姻时就这样做了。
本来另一张床应该是放在次卧的,结果结婚当晚,季慕知道后不说话,连着好几天一个劲儿地哭,他才逼不得已做出了让步,两张床放在了主卧两边,中间隔着大段的距离。
虽然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他理想化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
越辞山又等了一会,感觉自己被子里温度已经足够暖和了。
眼前是空茫茫的黑暗,辨不清前面到底是路还是万丈深渊。
他叹了口气,“过来。”
卧室里一片安静,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omega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轻微地像是一片叶子落在水面,接着他被子一侧一空,轻微的凉气先涌进来,然后是一具温热细腻的身子。
他仰面躺着,季慕枕着他胳膊,搂住他另一侧肩膀,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他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季慕搂住他的胳膊,闭上眼调整睡意。
但是季慕今晚好像并没有就此消气,也可能又想折腾他,不住地调整睡在他身侧的姿势,往他身上压。
越辞山睡意都没闹没了,只好妥协,侧过身子把季慕搂进怀里,手掌下触到omega大片光滑温热的脊背皮肤。
“怎么又不穿衣服。”
越辞山没忍住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