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若应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动作真快，早上才见面，晚上就打电话过来了，应该是费了一点功夫的吧？

“你最近……我是说这几年，还好吗？”

“嗯，挺好的。”

“你跟以前真的变了很多，高了。”

“是吗？”程若盯着在夜色下变得黑黝黝的后山，说：“三年了，总要变的。”

莫淮久久没有说话，程若只好主动问：“还有事儿？”

“明天是周六，有什么要忙的么？”

“没有。”程若回答完，有点后悔：“呃，我……”

“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就在你学校附近。”

略带哀求的语气让人很难拒绝，程若想了想，说：“好吧。”

“明天中午，我去找你。”不等程若回答，莫淮就仓促地挂了电话，生怕程若反悔似的。

程若把手机塞进口袋，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心头涌上一股沉重的无奈。

生硬又带着试探的问话，拘谨而没有感情的回答，这已经不是过去的莫淮和程若了。

程若想起两个人相遇那年，自己还不满十三岁，莫淮刚刚大学毕业，虽然年龄相差甚远，却都是热血沸腾，冲冲撞撞的年纪。

一个初出茅庐，经验不多的老师，和一个调皮捣蛋，总是喜欢和他作对的学生。

本来可以一直这么简单下去的，可惜他们都在错误的时刻，迈出了错误的一步。

初一上学期快考试的时候，程若照例在周末跑去莫淮家蹭免费的补课，小半年的时间相处下来，程若对这个一度针锋相对的老师渐渐消除了敌意，反倒是喜欢上了他讲课的样子，幽默，文雅，还有点侃侃而谈的味道，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就是吸引人。

而莫淮对程若也特别的上心，不但用心良苦地督促他的学习，还常常在补课以后留他下来吃饭，偶尔程若会觉得，他们不像是师生，倒更像是朋友，忘年之交的那种朋友，莫淮总是很耐心地听他幼稚的牢骚，也会跟他说大学里的事情，那是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交流，程若很喜欢，也很着迷。

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天，莫淮给程若讲完课，像往常那样并肩坐在阳台上休息聊天。程若隐约记得，他们大概是聊到了女朋友的话题，说到最后，程若追问莫淮什么时候结婚，莫淮回答，等追到喜欢的人，然后他愿意跟我结婚的时候。

程若问你到底喜欢谁啊？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有女孩子来你家做客？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还是你的大学同学？莫淮只是淡淡地说，你不懂的。

程若磨了很久，莫淮都不愿意说，程若有点生气了，说你别把我当三岁小孩，我懂的事情多着呢。

莫淮深深地看了程若许久，突然，毫无预兆地吻了过来。

程若傻了，愣愣地睁着眼睛，直到莫淮结束了这个吻，他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不觉得奇怪，也不感到厌恶，有的只是措手不及的愕然，和微微的紧张。

说了你不懂吧，你还不信。莫淮笑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程若回过神来，不服气地靠近，说，我懂，老师你占我便宜。

这不是占便宜，莫淮敛了笑，说得很认真，这是表达喜欢的方式。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喜欢我咯？

莫淮不答反问，不可以吗？

程若犹豫了很久，说，好像不大合适，我们都是男的。

莫淮说，爱情跟这些无关。程若，你喜欢老师吗？如果喜欢，老师愿意等你长大。

程若为了这个问题思考了整整一个寒假，最后他主动去找了莫淮，说，老师，我喜欢你。

往事历历在目，许多程若以为已经忘得干干净净的事情，都争先恐后地从记忆的深潭里浮涌而出，那些甜蜜的，疼痛的心情，走马灯似的在程若心里闪过，稍纵即逝，却又执着地留下了磨灭不去的痕迹。

也许因为程若年龄的关系，莫淮始终都没有对他过分的亲近，说起来，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也只是屈指可数的接吻而已。

“老师愿意等你长大。”

我在努力长大，总想追上你的步伐，可是到最后，你却当了逃兵。

程若疲惫地闭上眼睛。

莫老师，你欠我的，其实不过是一个再见而已啊。

“程若。”卫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隔着玻璃门对他说：“外面风很大，你不冷啊？”

程若回头，看着卫桥不说话。

“怎么了？”卫桥拉开门，开玩笑地说：“你该不会想轻生，想跟我说点临别赠言吧？”

程若摇摇头，卫桥看他表情落寞，紧张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你可不要当真。你你你先进屋，有话咱俩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