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神婆有个约会+番外(207)
“是啊,魂已经补进去了,他的阳寿又未尽,章旸于情于理都无杀他。”老妇点头,“这点章旸知道,林西元也知道。”
所以他才敢这么张狂,他什么都不怕,逼得章旸最后不得不带着阿谭撤退,中途还被突如其来的几只小鬼伤了肩膀。
章旸受了伤,生怕保不住阿谭,便在中途路过乡村时,把她冒险托给了一个稚嫩的男孩照看。约好半月后的傍晚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再见,男孩年纪不大,抱着刚烤熟的半个芋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那之后,阿谭不知道章旸和林西元发生了什么,她被男孩带回家,细心地浇水照看。男孩每天在墙上画一笔计日子,半个月很快就到了,章旸没有来,又过了半个月,章旸还是没有来,男孩却依旧记得那个男人的话,依旧每日的傍晚都抱着盆里不开的昙花来村头看一眼。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两个月后,章旸来了,他瘦的吓人,一双眼也染上了抹不去的阴霾。他说,把林西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此生最大的过错。张扬自负的少年终究是在而立之年后吐露了心声,否定了过去最骄傲的自己。
林西元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身份,他恨透了那些抛弃骨肉的父母,他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婴灵,让寻常人拿寿命自愿去与他做各种各样的交易,他从不取人性命,却总是会用最自己的方法,把真相血淋淋的展现在他们面前,他在无休止的报复中寻找快感,将他们彻底拖入悔恨的深渊中。
“西元可以长久的活下去,章旸却不行,林西元认准了他,更迫切的想要找到阿谭,他们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耗下去。”老妇起身,脚步蹒跚,“直到章旸撑不住,放了一把火,那把火烧了整整一夜,烧光了他所有的藏书。”
章旸望着漫天的火光,从怀中掏出了那株昙花,灵力灌入,昙花幻化成人,他几乎耗尽修为把阿谭重新幻化成了人形。
年轻女子的面容许久未见,亦不再鲜活。
“拿去吧,如果有一天,你想收回自己的魂魄,便给自己补回去。”章旸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册,补魂术是从太师祖那辈流传下来的,也是他们本门最引以为傲的术法。林西元身上的一魂是阿谭的,除了她,无人可以收回。
“我不可能收回。”如果她收回了,林西元该如何自处,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若是到头来发现自己的恨才是最可笑的存在,他该怎么面对现在这个自己,“那会比杀了他还令他痛苦。”
一步错,步步错。
章旸已经没了护住阿谭的勇气,推翻了自己当年亲口许下的诺言,他用补魂术和一身的修为,向阿谭换取了自己后半生的安宁。
夜晚的天空,被火光烧得通红。
她与林西元身上存在的魂相互吸引,无论她怎么躲,都能留下蛛丝马迹,只是如今没了章旸护着,她逃得越发艰难。
终于,在一个夏日炎炎的午后,她撑不住了,趴在低矮的桌子上,面前放着她为自己和林西元打造的两枚精致的镜子,眼泪不停的往下坠,往事一幕幕的在她脑海里划过。
她跟林西元第一次相遇,他撞翻了她的小馄饨。
她救了濒临死亡的林西元,随他去到那个烽烟四起的战场。
她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时,林西元赞赏的眼神。
她拿着自己所有的钱财偷偷去给难民施粥,最后换来林西元的一个拥抱。
她在他重伤时紧紧握着他的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如果还能活下来,就娶你。
明明她那么爱他,他也那么爱她,只是因为他是人而她是妖,这段爱便开始越走越难,越走越错。
两颗无花果突然落在阿谭眼前,带着果实的香味,阿谭抬头,入眼的是个长相俊秀的男人,细碎的黑发将将盖住眉毛,嘴角含笑,白色的衬衫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穿着很是得体。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滚动着面前的无花果,陌生的声音就这么缓缓从她对面响起,“需要帮忙么?”
阿谭不认得他,炎热的空气被他身上自带的冷气隔绝在外,由内而外的透着清爽,“你不是人。”
男人身上的味道跟其他的妖怪不同。
“我可以帮你躲一辈子,让他永远寻不到你。”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着话,他的声音很好听,如三月春风,“你如果信我,三日后来北溪村,我带你走。”
“你是谁?”阿谭望着他的背影。
“阴阳道的主人。”阴阳道,一个人鬼妖邪皆可入的地方。
北溪村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阿谭认真地思考了两日,决定去见他,这一路她走过了许多熟悉的地方,也遇见了多年前在章旸手中接过自己的男孩,小男孩已经长成了清瘦的少年,正叼着根狗尾巴草坐在桥头等着鱼儿上钩。
阿谭摸了摸口袋,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他报答恩情的物件,最后一狠心,把两面小镜子掏了一面送他。少年已然不记得自己,阿谭也不想吓到他,最后只匆匆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转身时,她还听到村里有人奔跑着向桥头赶来,气喘吁吁地高呼不停,“小六,阿妈叫你快点回家。”
低矮的黄泥草屋内,有两颗切开的无花果安稳的躺在桌面上。
好多年前,当阿谭还是个单纯的姑娘时,她最爱夏日香甜的无花果,每每都要林西元切开,她才入口。有次他实在忍不住,问其原因,阿谭才笑眯眯地抱着他的胳膊:每颗无花果切开都是心形的。